施丰臣神情微松,说道:“没想到水月庵的弟子也能为你们所用,只是你们凭什么相信赵腊月会答应单独前往?”
胖掌柜摇头说道:“这就不方便说了。我们还是说回这门生意吧,你究竟能付出什么?”
施丰臣说道:“我与你们交易,便等于把我交到了你们的手里,至于你们能获得多少自然要看你们以后怎么用我。”
胖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盛,语气里却嘲弄意味十足:“一个清天司被边缘化的官员凭什么和九峰之主相提并论?除非你是掌握实权的国公,或者是镇北军里的副指挥使。”
施丰臣没有动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如果说我是为太子办事呢?”
胖掌柜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看来竟是早就已经猜到了。
“有意思,有意思,只不过你就这么卖了主子,难道不怕他知道后杀了你?”
“太子信任我,我也相信自己能够守口如瓶,哪怕面对死亡与搜神术,但可能的话,我还是不想直面青山的怒火。”
施丰臣盯着胖掌柜两条线般的眼睛,说道:“我可以信任你们,对吧?”
胖掌柜忽然觉得这个朝廷官员有些意思,笑着说道:“当然,不老林的声誉非常值钱,而且你没有出卖的价值。”
如果不老林不会出卖施丰臣,那么施丰臣自然也没有机会出卖太子,太子又为何要杀他呢?
表面上看起来,这段对话的重点便在这里,但施丰臣和胖掌柜都知道并非如此。
胖掌柜说得很清楚,施丰臣没有出卖的价值,太子却是有的。
这次事件之后,不老林一定可以从太子那里得到足够多的好处,这便是他们愿意参与的原因。
这场交易的唯一筹码,就是太子。
……
……
离开小酒馆,回到位于南城的家里,施丰臣站在冷清而有些简陋的院子里,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是位很清廉的官员,做事严肃方正,那些本来应该讨好他的小宗派在碰了几次钉子后也懒得再理他。
这样的家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丫环仆人,更不可能有歌姬。
也没有家人。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清,无论是在南河州还是在朝歌城。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三天后赵腊月便会死去,他忽然有些伤感。
都死了。
死了也好。
没有烦恼。
细小的松仁被嚼碎,也没多少份量,但香味很足,可以送一杯酒。
梁星成端起酒杯,有滋有味有声音地嗞溜饮尽,斜了施丰臣一眼说道:“水月庵的弟子你都能用?”
看着老者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施丰臣笑了起来,说道:“我哪里有这本事,是那边的人在用。”
梁星成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不想听到那个名字,哪怕施丰臣用的是那边指代。
施丰臣仿佛没有察觉对方的忌讳,继续笑着说道:“只要客人有想法,那边的人就有能力实现。”
梁星成放下酒杯,看着他说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施丰臣正色说道:“只想替殿下分忧。”
小酒馆里很是吵闹,喝醉的人们争执不休,说着那步棋如何,这步棋如何,把他的声音淹没无遗。
梁星成自然不会相信他这个说法,施丰臣自己也不会信,只不过他们彼此都清楚,身为臣子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他盯着施丰臣的眼睛问道:“你确定此事可成?”
施丰臣笑了笑,说道:“赵腊月一死,栽赃到贵妃身上,就算她再受宠爱,也是死路一条。”
梁星成端起酒杯旋又放下,说道:“你真的能确定?贵妃可不是普通人。”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她是皇后娘娘又如何?陛下总要给青山剑宗一个交待。”
施丰臣觉得这位谋士就像太子一样愚蠢,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语气却重了更多。
“陛下今天出宫去了骊山,牛老爷与金老爷都不在身边,却带了贵妃娘娘。”
梁星成闻言大惊,骊山在朝歌城外,陛下居然一个供奉都没带,那究竟是去做什么事情?为何他却要把贵妃带着?
酒馆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发酸的浑酒却已经没了味道,他枯瘦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说道:“那就好好做。”
……
……
梁太傅与自己远房堂弟梁星成的容貌有些相似,只不过更高更瘦,看着不像位官员,而更像一位修道有成的仙师。
他看着栏边的那个年轻人耐心等着,虽然他是对方的老师,但尊卑从来都不会这样计算。
“我总觉得太冒险。”
年轻人把手里的鱼食扔进栏下的水池里,惹来无数游鱼,乱了春水。
梁太傅当然知道这个计划并不安全,声音微哑说道:“但那个消息已经证实,断离丸……确实已经停了好些天。”
年轻人转过身来,正是前些天井九与赵腊月在旧梅园里见到的那位锦衣青年。
只不过与那天相比,他眼里的漠然情绪变得更加幽冷。
他就是神皇陛下唯一的儿子,景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