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尖着嗓子嘲笑衣衣,“宫翎,你不行啊,瞧瞧,连刀都握不稳,还是回去再吃几年奶吧,毛都没长齐就来抢大人的饭碗,胆子可真不小!”
有人调侃,“管事你缺不缺德啊?人小姑娘小小一只,能吃多少东西,每天丢的肉都不止了,你逼得她以工来抵饭钱,连小孩劳动力都不放过!这也罢了,我看她挺乐在其中的,可你让她给你剥皮,一个小姑娘哪里做过这样血腥的工作?喂喂喂,有点过了啊。”
然后一群人起哄,这边嘲笑衣衣,那边批判管事,两方人先还只是个说各的。
渐渐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吵了起来,都说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他们嘴巴不停,话跟机关枪一样扫射出来,说是一千只鸭子在嘎嘎叫,都是往小了说。
本应安静的森林顿时热闹得像菜市场。
按理说,衣衣应该被他们吵得心神不宁,可随着那些人越说越起劲,她脸上的凝重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不可见的笑意。
哎呀呀,看来雇佣兵们也很不待见这个管事呢。
那些争吵,看似偏向管事——嘲笑对着衣衣,管事只用调侃,然而若是细心一点,便会发现他们在提醒她。
提醒她这个工作不合理,同时点明一个事实,衣衣还小,本来就做不了这个。
如果最后的成品一塌糊涂,亦不能怪她。
至于承担责任什么的,更是无耻之尤。
本来衣衣还有点愤怒的,任谁发现自己被下套被算计,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却是多云转晴。
不由得看向管事,心想:他会怎么做呢?在自己的算计已经被戳破的情况下,是硬着头皮当耳朵聋了没听到,还是收回成命?
管事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不耐烦地催促,“快干活,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很短,你这边迟了,厨房那边就做不完,既然干不了一开始就乖乖吃你的干粮去,免得现在来拖别人后腿。
还有,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答应了我,如果做不好耽误大家工作,可是要罚石珠的。”
他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把佣兵们的言论当个屁一样放了。
衣衣有些吃惊,倒不是坚信管事不需要忌惮佣兵,而是从管事的言行中可以推论出来:哪怕受人鄙夷,脸皮丢到地下给人踩,此人仍然坚持算计自己的决定。
为什么啊?
她自认进入商队后一直循规蹈矩,还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小格子房里,不与外人接触,按理说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得罪一个人到他非要给自己下套?!
这不科学!
衣衣简直要一口老血当空喷出来,莫非又是那倒霉体质作怪?
显然,这句话的无耻程度也把佣兵们镇住了,当即空气中就是一静,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视线专注、热烈得顾不上掩饰。
莫名尴尬的气氛静静流淌,像是把时间给抽走了,所有人就着这个姿势定格。
衣衣相信,如果眼睛里的火焰可以实体化,自己和管事一定会被这热烈的视线烧死。
偏偏这时的管事依旧淡定,只眼神催促而带着淡淡威胁意味。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下车干活,他们也是起哄,那时的管事也很形容,权当自己聋了。
不过衣衣非常清楚,那时的他是因为无比明白这些起哄的人都是吃多了闲的,在找乐子,不接口倒也便罢,他们觉得无趣就会放弃。
一旦接了,惹出某些人兴趣来,还不知道要闹什么妖呢!
那么现在呢?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保持着这样的坚定?
是觉得自己脸皮薄,受不了佣兵们其实带着善意的嘲讽,会被挤兑得宁愿饿死也辞工不干?
——如此便是自己先放弃,他掐头去尾一番捏造自己违背承诺,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做能力所不能胜任的,便可以洋洋得意了。
还是认为自己做不到,哪怕脸丢尽,至少目的达到了?
衣衣越来越好奇了,
这两条路,她哪个也不选,谁让这副年幼的躯壳下住这个成熟的灵魂,偏偏还是个虽然没有见过大风大浪但也不至于被几多小水花给吓着的灵魂?
谁让她曾经受过宫大师魔鬼训练,不说绝对完美,至少也是熟能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