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女人无故消失,许仙可能习惯了,便接替了禾苗的活儿,每天送士林上学,在学院门前与卓红颜闲聊几句,也多半选在能被人看到的地方。
卓红颜对许仙的疏远很是伤心,多少次请许仙移步学堂,喝一杯热茶,都被许仙拒绝了。
卓红颜问起禾苗,说她为何最近都不来送士林?
许仙的回答一次比一次真着:“她在家帮家姊赶制冬衣,日夜劳累,我便来送。”
过几天,卓红颜再问:“禾姑娘还在忙吗?”
许仙浅笑:“天冷了,我不愿她来回跑。”
卓红颜握紧了拳头,最后一次问:“这都快一月了,禾姑娘怎得都不见人?”
许仙弯唇:“我素日不爱整理,像床铺啊冬衣啊什么的,都是她帮我打理,最近几日怕是抽不开身,若夫子想念禾姑娘,我让她过几日来过来。”
卓红颜笑的尴尬,一转身便咬上了牙。
终于,这个女人沉不住气了。
就在冬至那天夜里,卓红颜带着煮好的饺子,径自来了许家。
许仙与许娇容正在后厨忙活,李公甫也煨了一壶好酒,许士林带着李碧莲点灯笼,在院儿里一个劲儿的跑,等看到女夫子站在眼前,许士林眨巴眨巴大眼:“夫子,您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的许家人迎出来,见这不请自来的女先生,端的是一脸茫然。
许娇容以为许士林又犯错了!
许仙却眉宇一皱,心说这次麻烦了。
而一向查案的李公甫,一眼就看到了卓红颜眼中炽热的情感。
“汉文啊,你自己……掂量着啊!”这是李公甫唯一叮嘱的话。
卓红颜上前,把带来的饺子塞给许仙,一转身蹲在了许士林身前:“吃了饭,夫子带你们去集市看花灯,好不好?”
“好!”许士林和李碧莲开心的很,拍着小手全新雀跃。
一顿饭,吃的相当尴尬,卓红颜看着桌上的人,不禁又问:“禾姑娘不是一直在这儿吗?今儿怎么没见着人?”
接着,一口三声,许仙道:“出去忙了晚些回来。”
李公甫道:“过节嘛!回家探亲!”
许娇容道:“她不舒服!在里屋休息!”
哎,还是没对好口供。
卓红颜笑了,终于确定,禾苗根本不在许家!
“都还……挺护着她的。”这话带着醋味儿,比饺子蘸料还酸。
随后席间再没说话,气氛沉的能憋死个人!
饭过,许娇容打发许仙带着卓红颜赶紧走,别留在家里说话阴阳怪气的。
许仙无奈,只能和卓红颜带着俩孩子到集市看花灯,也就在花灯下,卓红颜对上许仙,道一句:“禾姑娘尽心尽力,不失为人母,但与孩童之情,并不能替代爱情,更不能促成姻缘,这个道理,想必许先生明白的吧?”
许仙刚想说什么,卓红颜竟一怔美眸:“我愿常伴你身侧,共结姻缘。”
许仙眉宇一皱,竟斩钉截铁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卓红颜整个人都在颤抖,连甩头离开时,都显得十分恍惚。
玉小龙没有正面讲述,而是给她讲了一个近乎常理的故事:
曾经有一女孩儿生在官家,但一出生便异于常人,浑身冰冷,又可随意变化。
女孩儿的娘亲隐瞒了事实,还供她衣食无忧,衣锦繁华。
十三岁那年端午,女孩儿现了原形,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父亲因此被朝廷罢官,所有人都说女孩儿不祥,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抄家,变卖,女孩儿虽被称作妖孽,但都不敢说亲眼见过,朝廷不敢轻动杀念,只能论罪,未满十五,便沦为官娼。
十六岁那年,在她被拍卖初夜的晚上,她幸运的被一个看起来有风度的官人买到,她跪着求那个男人,不要轻薄她,她可以把银子还给他。
这个男人说他来这里,多半因为被人怂恿,既然她不愿意,他并不勉强,银子就不必了,免得多生事端。
女人感激,千恩万谢。
第二天,男人又来了,砸重金又买了她一夜,那天晚上下了雨,女人告诉他自己的身世,男人很是同情,也心生怜悯,后来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来陪她。
直到八年后的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开心,并告诉他,希望他可以为她赎身,两人离开这里,过自己的日子。
然,男人却不肯,他甚至不相信女人的青白,不相信没有人买过她的夜。
女人锥心之痛,看着他毅然决然的离开。
男人不见了,女人在青楼大着肚子,生下孩子。
或许是男人也有所怀疑,便在他回来的时候,要求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的结果,自然是亲生无疑,但即便证明孩子是他的,他也不相信身在青楼的女人。
三个月后的一天,女人永远忘不了这一天,因为男人偷走了孩子,偷走了,那个女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女人疯了一样的去找,竟发现他早有妻室,而怀里就抱着她自己生下的孩子。
她去抢,男人问她有什么证据?
她没有证据,她甚至不能滴血验亲,因为她的血,是透明的。
她多想现出真身,用骇人的蛇口,吞了这无情无义的男人!可她一但看见这男人的脸,一颗心就碎成了渣。
争论时,所有人都在旁边看,说女人是抢人家丈夫孩子的狐狸精,贱妇,该浸猪笼。
女人看着那些丑恶的嘴脸,觉得这世界丑陋至极。
而她抢来抢去,都没能把自己的孩子夺回来,唯一抓住的,就是她曾留给孩子的一只小木马。
故事到这里足矣,足矣让禾苗浑身颤抖,心乱如麻。
禾苗甚至问自己,若自己当初没有狂口答应十二生肖封神,是不是玉小龙就不会变成这样。
到底有没有她的责任?禾苗不知道。
玉小龙讲故事,声调没有起伏高低,或许这些事情每天每天都在她脑袋里转,日夜煎熬,苦不堪言,才有今天说出口时的这份淡定。
可她心里的血,谁看得见?
“听清楚了吗?”玉小龙问,她居然还可以把微笑挂在脸上。
禾苗淡瞧了她一眼,几乎是不敢与她对视,良久后,禾苗开口:“士林是我生的,却不是这个身子生的,我只能用奶娘的身份留在他身边,而我夫君,也不能牵手白头。”
玉小龙冷笑一声:“跟我有关系吗?”
“没关系。”禾苗说:“有时候我也怨,怨这该死的命运不给人活路,怨所有人,怨所有安排这一切的人,怨他们把我当棋子当玩意儿,让我平白无故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玉小龙淡淡然的瞧着她:“然后呢?你还不是一样任人摆布?”
禾苗笑了:“没办法,我有孩子,有家,不认人摆布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