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一间破败的庙宇在白雪中若隐若现,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
寺庙里除了正中间那尊掉了漆的佛像,再无其他东西,空荡荡的,窗户都已经破了,寒风从窗口不断地涌进来。
几根柴火噼里啪啦地爆出火花,火焰剧烈地晃动着,年老的僧人端出火上烧着的药,倒进碗里,颤颤巍巍地端到躺在草铺上的人面前:“施主,快把这药喝了。”
那人闻言动了动,翻过身来,起身将药接过,正是上官卓。沙哑地咳嗽两声,不等药稍微凉一点,便迫不及待地喝了。
上官卓紫发紫眸,换了一身僧人的袍子,只是破旧的很,又很单薄,只堪堪能用于遮羞,对他来说,这点冷并不算什么。即使是睡在草铺上,他的头发依旧笔直顺滑,服服帖帖地披在肩上。
那僧人看起来已经时日不多了,穿的也很是单薄,他道:“过几天青山派会在绝顶峰之下选拔弟子,你即便是个妖怪,只要面试通过,也能进入他们门派,到时……咳咳,你入了青山派,群妖就再奈何不了你了。”
喝完药,上官卓仰面躺在草铺上,以手遮住眼睛,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疲惫之气:“这个门派怎么还收妖怪?”
老僧人解释道:“青山派屹立武林千年不倒,十分有威望,表面上与世无争,实际上江湖朝堂都有涉及,其势力甚至延伸到了妖境,怕是武林盟主也要对他们退避三舍。况且,青山派的开门鼻祖,便是一只凤凰,掌门一脉延续至今,仍有妖族血脉,自然是不会排斥妖怪的,只是妖怪们都不喜欢那种拘束的生活。还有,青山派最是不慕虚荣,你若能成为其门人,便是妖境提出多么诱惑的条件,他也定会护你周全。”
凤凰,已经不属于妖了,而是神兽后裔,十分稀少,只是生活习惯与妖无异,对妖也亲近些,因此很多人只当凤凰是妖。
上官卓移开手,露出一只紫光湛然的眸子,他淡淡地说:“知道了,我会去的。”
老僧人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愿施主平安。”
第二天一早,上官卓自梦中醒来,环顾四周,都没见到老僧人,火堆里还有一些火石一闪一闪的,简易的锅子里炖着白粥,已经快要干竭。
上官卓出生不凡,肌体自愈能力十分强大,才几天的功夫,便恢复了四成。门一打开,外面刺骨的寒风呼啸而来,吹起他的发,上官卓却觉得浑身轻松,舒畅不已,可能是这几天一直窝在草堆里的缘故。
门外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即使寒冷如斯,它依然青翠茂盛,雪一层层地盖在树叶上,鲜嫩的绿色若隐若现。雪地上有一排脚印,一直延伸到菩提树下的一个小雪包……
愣了一瞬,上官卓失态地向那雪包跑去,不小心被绊倒,当即扑倒在那雪包前,他顾不得其他,竟爬到那雪包面前,慌忙地跪坐着,用颤抖的手拂去积雪……
老僧人的脸露了出来,瘦削的,皱纹丛生的脸,他闭着眼,祥和而虔诚。
上官卓眼里涌起热意,他疯了似的刨开老僧人身上所有的积雪,他不知何时已经换掉了身上那件破僧袍,穿的干干净净的,披着一块崭新的红底金边的袈裟,一手立在胸前,一手拿着佛珠,端正的坐在菩提树下,仿佛夏日蝉鸣时,在菩提树下潜心打坐。
滚烫的泪水自眼眶流出,那是上官卓第一次流泪。
老僧人法号慧净,大半生都守着那个寺庙,见证了它的兴衰荣辱,自寺庙断了香火后,其他僧人都陆陆续续地走光了,只有他一直坚守在这里,即使没有香客。这些年来,日升日落,他的面前始终只有那掉了金漆的佛像,从来没有变过。
上官卓重伤昏迷在寺庙门口,慧净救了他,破列拿了功德箱里遗留的几个铜钱,给他抓了药,把自己仅有的御寒衣服换给他穿,没有因为他是妖而起了分别心。慧净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几天一直没有用餐,仅有的东西都给上官卓吃了,他很平静的接受死亡,像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