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穆骏在电话里,就听到了一声长长地呼吸。吴祈宁常年练习管乐,她的呼吸很有特点,绵长柔软,密而无声。以穆骏这样清修的人士,打坐的时候都会疑心吴祈宁是不用呼吸的。
唯独她哭泣的时候,气息深长,穆骏恍惚在某个封闭私密的空间里,听到过她无声的饮泣。然,那时他在沉睡,这个感觉并不确实。
以至于后来午夜梦回,他多次见到她泪水涟涟,但是梦幻泡影,一触即碎,他从来安慰不得。
而今,她居然在电话那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穆骏脱口而出:“小宁,别哭……”
吴祈宁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被穆骏这么一问,忽然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几乎真要哭出来了。
她慢慢地咬住了牙,好一会儿,才说:“没有的事。”
有的事就是如此,这年来吴祈宁伶牙俐齿对着穆骏武装到了槽牙,穆骏就是有心说句软和话都无从下口,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俩人公事公办的一塌糊涂。
今天吴祈宁这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分分钟让穆骏牵肠挂肚,心思缠绵。
过了好一会儿,穆骏在电话这边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宁,别哭了。过两天……我去看你……”
吴祈宁软绵绵地说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她终于没有哭出来。
并不是吴祈宁一定要坚强地人五人六,实在是她身边儿的人都凑够一个班了。如果你身边的人足够多,那么随便哭都不方便,所谓伤心人别有怀抱。被人问被人劝也是件很烦的事儿。
何况吴祈宁敢用人头打赌,今天她对着电话泪流满面,明天工厂里就有的是人窃窃私语,眉飞色舞地八卦吴小姐的心碎神伤。
日子够乱了,又何苦给人添个谈资呢。
吴祈宁今天在床上躺了一天,落得个精疲力竭,实在支持不住,打发走了黄凤他们,自己早早地躺下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响,发来一条短信。穆骏问她:刚才身边是否有人?
吴祈宁笑一笑,言简意赅回了一个字:是。
穆骏几乎秒回:好好睡吧。我安排安排去看你。
于是吴祈宁的心情莫名地又好了起来。
痛快的那种好法!
这是一觉睡到了天亮,黎明时分,恍惚觉得有人给她擦了擦脸,吴祈宁反手抓住了姐姨粗糙的手腕子,她睁开眼,认真地跟她说:“姐姨,谢谢你……”
姐姨微微地愣了愣,抽回了手,有点脸红。
吴祈宁不管姐姨怎么扭捏别扭,自顾又睡过去了。
她究竟年轻,一场小病,好了也就好了。
次日一早,盛年过来看她时,吴祈宁已经穿着t恤短裤下了床坐在梳妆台边儿上,好奇地嗅着阿梅给她摘来的小荷花,阿梅站在她身后悉心地帮她梳头发。
盛年从背后看过去,觉得镜中女子长眉、大眼,皮肤白皙,身材婀娜,吴大小姐痊愈之后,好一番容光焕发的样子。
这样健康可爱的女孩子,难免惹人喜欢。
盛年看着她也觉得心情好,他从后面按住了吴祈宁的肩头,再看看镜中人,他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她漆黑的头发:“小宁,再休息一天吧。今天不用去上班。”
吴祈宁“哎”了一声,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回头看着盛年:“今天出货啊。”
盛年点点头,眉目难得地温柔和煦:“我去盯着好了。阮爷爷说你最好再歇一下。”
吴祈宁乖乖地地:“哦。”了一声。
目送盛年远去,站在一边儿的阿梅眨了眨眼:“小姐,老板对你真好啊。他不是爱上你了吧?”
吴祈宁想想眉目如画的盛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她捂着胸口训阿梅:“这事儿不敢瞎说!”
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许是吴祈宁生病的时候盛年对她照顾的水泼不透,又或者盛总老拿一幅病人本家主事儿的面目示人,黄凤中午过来,拽住吴祈宁好一番窃窃私语,说:“越南人都在传,说盛总和你是相好。”
彼时吴祈宁正神色温柔地摩挲着一张从滨海发过来的文件,上面的签名清秀有力,她挑着嘴角笑出来:“扯!”
那天,盛年终究没有替吴祈宁上班。他急匆匆订了当天的机票飞回滨海。
没跟任何人交代出了什么事儿,临走的时候,给吴祈宁打了个电话,好歹交代了一下这两天要应付的差事。要挂电话的时候,盛年说:“宝姐的事儿,如果不好开口,就算了……”
吴祈宁如获特赦,几乎山呼万岁。
所谓有福之人不用忙。虽然不用吴祈宁说,宝姐自己识趣儿的就少来了很多。吴祈宁痊愈了之后,这个头等闺蜜才姗姗地来看了看她,眉眼之间不掩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