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拉的身体被撞得化作雾气又缓缓成形,她错愕的注视着离开的背影,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懊恼与焦虑。
由于穿衣打扮耗费时间,云片羽去晚了,宴会开始了一会儿,这点从亡灵们醉醺醺的表情和满场狼藉的食物可以推断。
原来亡灵也能吃东西,还会喝醉???
云片羽眼见一个矮胖的男人举起一杯实的麦酒往口里灌,黄褐色的酒液穿透他半透明的口腔、食管、胃肠,直接溅落在他屁股下的板凳上。另一个亡灵往嘴里丢了一块面包,面包啪嗒掉落到他脚边,可他却一副吃得很香的表情咀嚼着。嘴巴不断鼓动。
云片羽没感叹糟蹋食物,就被一个女仆亡灵领着坐到了她的座位上。
就在亡灵王子的水晶宝座的右手边,下方一排。
年幼的王子坐在冰冷坚硬的宝座上,头顶原本的软帽此刻变成了一顶王冠。他看起来很开心,一面和左右的臣民说话,一面端着酒杯接受他们的频频祝酒。
当王子朝她的方向转头致意时,云片羽高举了手中的酒杯,里面装的也是真的麦酒而不是亡灵的戏法。
现在多有趣啊,她左边做着公爵伯爵,右边坐着财政大臣和军务大臣,对面是宫廷总管,还有若干勋爵和骑士。
一个个都是走出去‘地动山摇的大人物’,她可真荣幸,腰配华丽宝石腰带的云片羽百无聊赖的想着,啜饮着酒。
酒与食物,据说是亡灵们从过往商队里‘借’来的,连同杯盘碗盏,
“总有些商队粗心大意或懒得清点,在露营启程时遗落了些货物。”为她倒酒的女仆解释:“我们便去取了一些。”然后,她冲云片羽抛了个媚眼。
未必是商队粗心吧?对媚眼暗示无动于衷的云片羽砸吧着嘴品尝滋味,味道比啤酒淡没有苦味,可能度数不高,她又喝了一口。
整个宴会厅成环形,桌椅也靠着四面摆放,云片羽微微扫一眼全场,目测至少有两百多数量的亡灵,可能真是醉了,他们谈笑嬉闹的声音越来越响,将本就封闭的空间内的热闹气氛推向热闹的高峰,在大厅一侧,十几个任命为‘宫廷乐手’的亡灵们一直重复演奏着一千多年前的音乐和歌曲,他们拿着长喇叭、竖琴、手鼓,还有说不出的奇怪乐器,它们发出滴滴答答,嘟嘟啦啦的声音,仅有五个音符的古典音乐,在云片羽听来有些寡淡如素,可是宝座上的王子却听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这个死时才十三岁的亡灵,在那张早已腐化石化了的古老宝座上,双叉的坐姿看似惬意无比,他端着金灿灿的酒杯,仿佛自己仍活着一样,享受着身为王室成员和群臣夜宴的奢华喧闹的场景。
也许在他的心中,这座外界无人得知的地宫,完全复制了他记忆中那座气势宏达的王宫,由数种颜色的水晶交错镶嵌的墙壁是他儿时爱胡乱涂鸦的古国宫壁,而由树根牢牢裹紧的泥巴洞顶是他曾仰卧看星星时的庭院中的拱形穹顶。
他醉眼迷离的环视四周,世界的时间在他眼中飞快倒流,回到了一千年前,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小王子,未来的储君,他可以躲在父王的办公桌下,当桌外的大臣们为各种政令争辩得不可开交,而办公桌下的小小空间,安静祥和,是他用一队木马骑兵打败怪兽拯救王国的打好时机。
他沉醉在他的幻想国度里,他的父王、母后还有兄弟姐妹们,都永生在那个美丽的幻想国度中。
而他,也永远只有十三岁,无忧无虑的十三岁,充满了阳光和青春,没有攻破城门的乱军,没有拿着滴血长剑的铠甲将军,也没有谁的头颅被插在城墙上高悬,更没有一个少年葬身于远离王宫的平原,以一片树林为墓碑。
他叫艾布尔肖奇瑞拉,一位王子,也是一位亡灵。
在全场狂欢的气氛到了最高峰时,王子举着他的金杯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