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男生——蔡屋坚持写,并坚持让袁也批改。
袁也记得自己小时候对作文,与蔡屋一样有热情,莫名喜欢。后来还知道文字还能针砭时弊,畅古说今。再大些时候,才明白有些能写有些不能写。于是他搁下笔,再不写东西。
袁也收好本子,摸摸蔡屋头:“明天走之前,到我这来拿本子。”明天是星期五,下午只上一节课,下课后学生们便要跋山涉水回家了。
旁边的学生轻轻叫了声:“袁老师。”
袁也望过去,学生指指外面。
程是在外面。
袁也嘴角弯起弧度,大致知道她找他是为了什么。
他踱步出教室,依靠墙,抱着胳膊:“程记者,来看我上课啊?”
程是还没答话,他又懒洋洋加了句:“鸡杀好了吗?”
程是没理他,看了看教室里面,问:“我进去说几句话可以吗?”
“你要说啥?”
“就跟孩子们说几句话。”
袁也摆摆手:“去吧去吧。”
程是走近去,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她。其中包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打袁也。
“同学们晚上好,我是一名记者。叫程是。”
蔡屋道:“老师,是城市的城市吗?”
程是摇摇头,拿粉笔在干净的黑板上写:程是。
“路程是程,是非的是。我爸希望我明辨是非善恶,所以给起了个这个名。”
下面学生没有提问,程是接着往下讲。
“我呢,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看到大家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坚持学习,非常感动。可惜我人单力薄,不能帮到你们什么,只给你们买了一只鸡,就当犒劳你们。”
其实程是说这些话时特没底气。
二十二名学生分一只鸡,平均下来只能吃到一块。
如果是她,她才看不起。
然而她话音一落,下面的孩子精神一振,眼睛放光。
“真的吗老师?”
程是点点头。
“耶”孩子们欢呼起来。
“那什么时候吃呢?”
程是说:“那得看你们袁老师的意思了。”
猛然被点名,袁也一个激灵,但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袁老师是真的吗?”田茹茹跑到袁也面前。
袁也怔怔地点头:“真的。”
“鸡在哪里啊?杀了吗?今晚吃还是明天吃?”
袁也哄他们回座位:“明天。”
搞了半天,她还是让他杀鸡。而且还是让他乖乖自愿上的那种。
厨房里,白炽灯似乎会发热,将程是炙烤得暖洋洋的。
袁也取了一晚鸡血,放在碗柜里,瞥她一眼:“程记者,收买人心,很棒棒哦。”
“我是真的想让孩子们……”说到这,她顿住了,自己都不好意思,“明天我再去买几只。”
“你得了吧,”袁也说,“你帮得了他们一时,帮得了一世吗?”
“能帮点是一点。”程是叹道,“没想到一块鸡肉,他们能高兴成那样子。”
灶上水蒸气顶锅盖了,袁也夹出锅里的几块红薯,放一个瓷碗里,给程是:“今天饿了一天了吧,快吃。”
红薯没剥皮,被煮熟透,皮肉分离,散发热气和独特的香气。
程是接过碗,下意识说:“谢谢。”
袁也搬来小凳,坐在她旁边,又想抽烟,只摸到空烟盒。
袁也说:“这些孩子,过年都吃不到一块肉。所以听到有肉吃,不管多少,他们都心满意足了。”
程是正给红薯吹凉气,听到他的话,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