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准备了无数的探子和眼线,将暗中随着我,潜入大启的皇城。
他要我嫁过去后,尽可能获得大启老皇帝的宠爱,生下一个孩子。
这样,等老皇帝过两年驾崩,戒日就尽举国之力,帮扶这孩子成为大启新帝,让两国合二为一。
这样,也算是戒日血脉统治了大启。
我看了一眼站在父皇身边的纳真,我说。
“好。”
这一年,在纳真和舒穆禄科林的押送下,我随着贡品一起去到了大启。
到了大启的皇城门外,我对赫舍里纳真说。
“你滚吧,以后的路,我不需要你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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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终没有嫁给大启的老皇帝。
他把我赐给了他的儿子,太子殷慎。
殷慎很喜欢我,可他还有其他女人。
其中一个姓孙,伺候的丫鬟说那是他的正妻。
我和其他几个他的女人一样,是妾室。
殷慎对我比其他人都好,他恨不得时时呆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的内心就好像十三岁那年戒日的受灾的荒原,寸草不生。
我是草原上的小鸟,如今关入了大启的笼冢。
我只觉得他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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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殷慎在书房教我写大启的汉字。
他写下他的名字,殷慎,让我猜猜他写的什么。
我认得第二个字,心脏猛的收紧。
我说:“第二个字,是不是念真?”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他说:“怜音,这个字不念真,这是我的名字,殷慎,慎比真旁边多了一颗心。”
我在心里想,是啊,说得对。
纳真根本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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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慎越喜欢我,他的女人们就越讨厌我。
直到他登基为帝,都一直如此。
下毒,使绊子,挑衅,我都欣然受之。
父皇给我带来的探子们自顾自的在大启各自运作,我不需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用做,殷慎就足够喜欢我。
他喜欢我喜欢到什么都帮我想好。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一登基,就免除了戒日的赋税,一直到后来,戒日使团象征性的带点东西来,都要借献给我的名义,否则他都不愿意收。
所以,那些下绊子的女人们一个个的都会被他赶走或惩罚,我的日子越发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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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答应父皇嫁给戒日老皇帝,生下皇子抢皇位的计划落空。
我直接成了太子的女人,等我的孩子继承他的皇位,恐怕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我也不想杀他,父皇也没有要我杀他,于是我就在瑶华宫,一日一日的耗着。
后来,我有了身孕,殷慎高兴坏了,我却只觉得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冷。
是因为中了毒。
我没有告诉殷慎我中毒的事情,也知道给我下毒的是一位重臣的女儿丽贵妃。
我还知道皇后难产死亡的事也是她干的,二皇子殷承翊的母亲秋夫人和皇上的事情也是她捅到太后面前的,她的手上不干净。
我就是知道,我在这宫里有很多眼睛。
不过,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原本是打算跟老皇帝生了孩子,扶持孩子一登基,我就可以随便死一死了。
可是我却成了殷慎的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从出生到筹谋不知道要耗我多少年。
我也不过当了他们戒日十七年的公主,难道还得在大启替他们做二十几年的傀儡?
我不愿意。
从我舒穆禄怜音嫁给殷慎的那天,我欠戒日的一切都还清了。
我想死,丽贵妃给我下了毒,她算是在帮我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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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殷慎发现了。
因为当时的丽贵妃父亲的权势还很大,所以他不能杀了她,只能把她降为丽妃,罚她漪兰殿思过一年。
殷慎觉得他没有保护好我,哭着在我床前道歉。
这个人真的很烦,但却不是个坏人。
很快,我的孩子出生了。
他运气不错,和我长的很像,以后应该是个漂亮的少年。
殷慎给他取名叫殷承夙,他说要让这孩子承袭他的夙愿,以后成为大启的明君,让大启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可是这孩子做不了皇帝了,因为我吃了那些慢性毒药,累积在他身体里成了病根,他身体十分虚弱,秦国师说他最多活不过二十三岁。
我忽然的就发了很大一场脾气,叫殷慎快点把他送走,我不想看见这个孩子。
那段时间,我总是不停的做梦,梦见自己的少年时光。
那样自由快乐如同小鸟的怜音,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和殷慎成婚,生子,又任由别人给我下毒,最终却害了这个孩子。
后来我想,好在他身体不够健康。
别让他去承谁的夙愿了。
无论是戒日的夙愿还是大启的夙愿,这个孩子都不用去承受了。
让他就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为他自己自由的活着吧。
我不是个好母亲,也无意做一个好母亲,我是戒日草原上自由的小鸟,我不想再被任何关系绑架一次。
殷承夙被送出宫的那一晚,我跳进了瑶华殿旁边的湖中。
但舒穆禄科林的妻子却救了我。
她劝我活下去,自己却沉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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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没有做一个乖乖的傀儡,开始任由自己的性子做事。
殷慎见我任性对我更好了,他觉得我是太过伤心,变着法子的哄我。
我开始控制我手里的眼睛和探子,要么故意给戒日传去假消息,要么延迟给他们的真消息。
戒日的使臣再来讨好关系,我常常把他们拦在皇城外,让他们过上十天半个月风餐露宿的生活再放进来。
我从不见我的儿子。我也没有愧疚的情绪。
从我生出他那一刻起,他是自由的人了,与我舒穆禄怜音没有关系,谁的事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我自己,我只在乎我自己。
殷承夙被送到相府后,戒日和赫舍里纳真开始时不时的给我写信,我一封也没看,通通都烧了。
大概又是要让我做一个配合的祭品。
所以久而久之,麝月再有信就不给我了,她读过之后,口述给我听。
我又不能撕了她的嘴,只能说一些难听的话,让她就那么原话回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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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后来很多年就过去了。
殷承夙身体时好时坏,但还是一直好好活着。
有一次我发现他断了我给他的药汤,开始自己找人治病,麝月告诉我,殿下自己忽然和戒日取得了联系。
我给他的药汤是有毒的,不过能与他体内的毒互相抵制,能够尽量延长他的生命,毕竟活不过二十三岁不一定真的会活到二十三岁,也许二十岁就死了,也许十九岁就死了。
不过看起来,他想要活的更长,想要得到的也更多。
后来我知道了他想要什么。
他头一次主动恳求我,让我把拦在皇城外的戒日使臣放入城中,因为他要救他心爱的女子。
那一刻我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个,对我说:“公主,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少年。
但少年不再了,这一年,当年七岁的怜音,如今都已三十四岁。
赫舍里纳真大我七岁,他该老成什么样了呢?
我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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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慎让那个叫元锦的小姑娘嫁给殷承夙冲喜,还让我主持他们的婚典。
我烦不胜烦,为什么殷承夙有病,他们就觉得那个小姑娘应该理所当然的应该为他冲喜?
女子生来就是用作牺牲的物品吗?
我告诉她,如果殷承夙对你不好,大不了你搬进宫跟我过。
她却对我说,她会好好对瑞王哥哥的。
殷承夙怎么还需要别人反过来对他好?就这还想和我父皇合作,夺得大启的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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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真的很无聊,眼中只有无上的利益和权利,为此可以牺牲任何东西。
当我还继续抱着这样的想法时,忽然发现殷承夙已经有很久没有和戒日那边联系了,似乎所有重心都放到了元锦身上。
我难得的在心里生出几分酸涩感。
还好,看来我未曾得到过的东西,有人已经得到了。
她很幸运,也很聪明。
有一日我不太开心,就逗弄着殷慎送给我的那只虎皮鹦鹉阿鹰。
它跟我是多么相像,住在漂亮的金笼子里,却永远飞不出这一方天地了。
那天元锦来看我,在麝月惊恐的眼神里,她把阿鹰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