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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湖 千里万里 1782 字 2024-01-24

只可惜赵捷当年并没能立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许多年后回忆到这些,赵捷觉得此人从没变过。眼前的杜誉和当初那个对他说“我恨的不是你”的杜誉一模一样,理智和感情在他脑海中是两条线,偶尔交叉,从不混合。

病房里,赵捷把窗帘拉开,让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当初你说要去上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杜誉躺在病床上,无奈地说:“你当我心里完全不纠结不挣扎么?上海那边在89年就开始联系我了。”

赵捷很震惊,回身望着他:“你在89年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我又不去,说这个干嘛?”

“为什么不去?”

“一来,你和你师兄资历尚浅。二来,我舍不得你。”

“90年就舍得了?”

杜誉诚实地摇头:“一直舍不得,但是没办法。”

赵捷坐到他的床边:“你当时到底想了些什么?”

杜誉盯着他,半晌才说:“行业不景气,如果我离开遥城工作,你的演出机会能多一些,咱们的事业都能上一个台阶,对你我都好,对周派小生更好。说到底,我知道到了我该走的时候。”

赵捷愕然无比。

至此,理想打败了情感,大局打败了个人,事业打败了生活。杜誉曾说担心赵捷过于理想化,但其实他自身又何尝不是个理想主义者?

只是更为年长的他比赵捷多了一层实用主义的画皮而已。除此之外,他与那个在火车上说“希望京剧艺术永葆青春”的年轻人有何不同?

尽管心中有巨大的悲伤,但赵捷理解,也认同,因为在这方面,他和杜誉是一样的。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1990年,心情大起大落一番的赵捷脑袋里一团浆糊。他想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没有和我的感情,你会去吗?”

“会,但是没意义。”杜誉尽力摆出一个平和的笑容:“世事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如果。我脑子里的这根弦一直紧绷着,时刻提醒我要冷静、要勤奋、要沉稳、要上进,三十多年了。你就让我放纵一次、感情用事一次,行吗?”

“所以倘若用理智来做决定,你还是要去的。”赵捷终于平静下来,他竭尽全力维护着杜誉的利益和自己的尊严:“咱们谁也别做有可能后悔的事情。我不想变成你的负担和累赘,我希望你每次想起我,都是因为我的好,而不是对我的怨。我希望你永远念着我。”

后来赵捷说,那天晚上他已经做好了离别的心理准备,只是他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