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窥见围栏之外那双缝络以金线的皂靴,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往外吐字:“老……祖……宗。”
声音沙哑,粗粝得宛如在砂纸上磨过。
冯娄朝后挥了挥手,阻止身后侍卫靠近,兀自蹲下身来,抬手穿过木栅栏,将那人眼前的碎发掀开,轻声安抚道:“好孩子,饿了么?”
言罢,不等甲六回应,抬手示意,命侍从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递来。
红漆木盒被打开,一股喷香的饭菜味儿霎时飘散出来,窜进甲六的鼻腔,引得他食指大动。
其中,以肉香居多。
甲六目光微顿,随即不解地抬眼看向冯娄。
他被关在牢中已有两日,每日送来的无非是些冷馊馒头,硬得难以下咽,今日怎会有肉吃?
都说犯了死罪的囚犯,只有在临行前可以吃上一顿丰盛的断头饭,可还没人审他,便要他死了?
思绪流转间,只见冯娄躬身端起那碗饭,拿起筷子,夹了块油脂丰盈的肉块,便要亲自喂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甲六的眼中忽然闪过惊惧,但见他嘴唇颤抖,不甘心道:“七……七……”
那双筷子倏地停下。
冯娄垂眉敛目,轻叹道:“我自会照顾好你的弟弟,孩子,你就安心地去罢。”
看着那张慈祥到近乎伪善的脸,甲六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继而缓缓点头:“好……好。”
筷子继续往前伸来,即将触碰到干裂的唇瓣之际,耳边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火光倏然而至。
“冯掌印,你在作甚?”
筷尖一抖,那块冒着莹润光泽的肥肉滚落在地,与黑暗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冯娄倏然站起身来,回身看去,却见本该在监舍修养的陆生不知何时带着几个内侍走了过来。
“陆秉笔?”冯娄疏眉微挑,眸光晦暗不明。
似有感应一般,陆生方行至跟前,便快速地往牢房中看去,见囚犯无异,登时松了一口气。
“冯掌印。”他双手交叠,冲冯娄恭敬地行了一揖,目光在对方手里的筷子上停留片刻。
再抬眼,眼中的锋芒尽显,“不知掌印亲自喂囚犯吃饭,是何用意?”
“呵。”冯娄轻嗤一声,背过手去,往前行了一步,“我倒要问问秉笔,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他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沉默片刻,陆生回道:“自然是怕有人按捺不住,对唯一的证人下手。”
“你!”冯娄似是没能料到他有这个胆量质疑自己,一时间,气得手指发抖,“好,你好得很!”
想不到陆生防范他到如此地步,竟一路尾随他至此,只是……他未免也太倨傲了些。
“你有何证据证明此事是我所为?莫不是陆秉笔空口白牙,凭空污人清白?”他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