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直言,而是反问:“容颜都有老去的一日,待我掉光了牙、脸上爬满皱纹、走起路来磕磕绊绊、驸马可会嫌弃?”
魏瑾脑海浮现他和萧岚白发苍苍、手牵手漫步或并肩靠檐下的画面。一生所求怎可能会嫌弃?他薄唇不自觉勾起,“臣求之不得。”顿了顿,了然萧岚的深意,心旋被她的周到无声地滋养。
她总是这样,亦如初见他时,毫不犹豫伸出手,将在深不见底腥臭的泥潭里的他,拽入充满光辉雀鸟的暖道。
须臾后,他看向萧岚温声,“臣谢公主。”
臣啊臣的真是尤为见外,“在府里你我不必行君臣之礼。”萧岚抿了抿唇,声音也低软下去,“你我已是夫妻。”仿若如此能遮住羞涩。
魏瑾心中紧绷的弦被抚松,即便知道不该、也不配,他还是沉溺这片不属自己的暖流,“好,岚儿。”
叫唤的尤为娴熟,丝毫不生疏,只因他在心里、还有一次次迎视她的背影里,唤过许多回。
声音清冽悦耳,如秋风润物般舒爽宜人。
萧岚盈盈若水的眸中绽放星芒,光辉绚烂。
彼时,窗外骤风拂叶,林木灌丛沙沙作响。
未觉外头动静之大,萧岚沉静白日里姑母的提点,可试了几回,都没法张口。抛开公主的身份不谈,她自问学识、见地在京是排的上名号的,嫁给驸马绝无委屈了他。
行周公之礼,怎都该男子主动,要换她来促成?太难了!想想她就丧郁不止、羞愧难熬。
啪—
的一声飓雷,将正游思的萧岚惊得魂飞魄散,她毫无意识地往身旁扑,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救命的浮木,破碎的音节颤颤颠颠地抖出来,“父皇母后别走,岚儿怕……”
腹上有湿热感缓缓晕开,魏瑾身子僵了僵,心窝被狠狠戳痛。
先皇重伤不治而殁,半年不到,先后难以释怀痛失先皇,香消玉殒,留下六岁不到的萧岚。
先帝后都在雷雨天殒命,至此每逢电闪雷鸣,年幼的萧岚便噩梦连连,发着高烧,断断续续说着胡话。如今虽已过了及笄,可儿时落下了病根儿,始终未痊愈。
医官说是心病。
犹豫了一瞬,魏瑾僵在半空的手缓缓落她背,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抚,柔声安抚:“我不会走,也绝不离开岚儿—”
过去的雷雨天,他在无人时预演,没想过真能派上用场。
驸马的声音将萧岚拉回现实,她猛然睁开眼,泪花滴入被褥化为湿圈,视线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