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戎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这些陈年往事,你怎么都还记得?
和你相关的,再小的事,我都记得。祁宇说,脸似乎有些悲伤。
辛戎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说,没什么好留恋的。
“那你为什么这几次,都没有拒绝我的邀请?”
“赢取藏家的好感。”言下之意,你也是做生意的,不会连曲意逢迎都品不出来吧。
祁宇噎住。
雨停了,青灰色擦亮纽约的天际线,此刻,既像白日,又像夜晚。
“你后来有没有回过揭岭?”辛戎忽问。
“回哪儿?”祁宇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故意装傻,装得对这个地名完全陌生。
辛戎摇摇头,不再问了。
从前的日子,遥远的故土,早就从他们身上被一层层剥去,那些被提及的怀念,都是伪造,美化伤痛,不痛不痒。
从祁宇那边出来后,辛戎去了皇后区的一间公寓。
他爬上三楼,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敲了敲。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男人留着乱糟糟的大胡子,神情有些萎靡,见是他后,眼睛射出一道精光。
“拍了多少?”男人有些迫不及待。
辛戎指了指屋内,男人侧身,让他进来。
客厅地板上花花绿绿,到处都是丙烯颜料的痕迹,中央竖着几杆画架,上面有完成好的画作,以及画了一半的。很显然,这是一个画家的地盘,但与普通画家略有区别。此人靠仿制假画来谋生,最为擅长现代派大师的杰作。他尤为自豪,自己曾伪仿过一幅爱德华霍普的画作,在佳士得拍卖到数百万美元成交,直至今日,也没有败露。
辛戎是在圣保罗礼拜堂与他相识。当初,这人的画作已经很久卖不出,穷困潦倒,饿着肚子,想来教堂讨一口饭吃,哪知来晚了,什么都没有。自暴自弃地倒在教堂内的长椅上。辛戎那天突发奇想,上教堂参观,经过那张椅子时,就这样被一双手抓住了,画家迷迷糊糊地,大概正在做梦,肚子里震天响。辛戎一愣,有些惊讶,然后笑起来。他把画家摇醒,交谈了一会,最后,他豁达大方地请了这位与流浪汉无异的画家吃饭。
“我这次拍卖的是真品。”辛戎说。
画家皱眉,翻了一下嘴唇,“那你之前还催着我仿制那幅”
“自然是有用处,”辛戎拍拍他的肩,宽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说过一百遍了,你画的,和那些大师画的,不相上下。艺术品是需要炒作的,大师的独特性,是靠人们托举而来。你并不比任何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