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送给虞美人的“绣金玉衣”,是景家用绣金锦缎,辍以玉石制成,原是专门进贡给宫中用的,送出之前,姜青若曾对灯细看了小半个时辰,那三分模糊的记忆逐渐回笼,变成了五分。
不过,她女红不好,就算脑子里有一个囫囵的绣法,但针线到了手里,便完全不听使唤。
所以,她与白婉柔一合计,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她口述绣法,白婉柔先照着她的描述记画下来,然后再一步步摸索,原来的绣法是金线,白婉柔改用明姜色丝线嵌在寻常素锦料子上,每绣完几针,她便左看右看一番,若是发现有错处,便拆了重新来做。
虽然研究绣金技艺不像姜青若那般在外头风吹日晒找铺子,但也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所耗费的心神,一点也不必姜青若少。
白婉柔落下最后一针,拭去额头上的虚汗,迫不及待地递过去绣绷子,让姜青若看效果如何。
姜青若细细看了一番。
虽不如景家原来的绣金技艺那般出色,但绣成的锦缎一样光彩夺目,况且,原来的绣金锦缎太过贵重,经白婉柔改造后,就算是寻常之家,也能买得起这种料子做衣裳。
这些足可以帮她们赚来银子,在青砂镇安身立命了。
姜青若毫不吝啬地夸赞一番,笑道:“白姐姐,真是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我们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听到她喊白姐姐,白婉柔先是愣了愣,然后轻轻抿唇笑了起来。
这姜姑娘可真是个妙人。
三番两次地救她,对她的态度却并不十分亲近,现在铺子还未开张,已经沾上了些许精明的市侩气,看她尚有用武之地,便张口唤了她一声“白姐姐”。
白婉柔原比姜青若大三岁,只是身量纤细娇小,又是个文静羞怯的性子,不像姜青若与陆良玉那样咋咋呼呼,所以常让人忽略了她是“姐姐”的事实。
白婉柔轻笑着受了她这声尊称,然后提笔在册子上细细记录下“绣金”技艺,除了文字说明外,每一步都绘有详细的图画,即便如陆良玉那种完全不善女红的女子,只要肯坐下来细细琢磨,也得绣得像模像样。
只是,这册子的用处不止于此。
姜青若早已打算好,让白婉柔将册子里的绣法交给善用织机的绣娘,用织机将丝线嵌入素锦中,可比她们一针一线的速度快多了。
姜青若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亲手端来莲子汤,白婉柔小口喝着汤时,她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地说:“我已经想好了,等贷银下来,就租那间地段最好的铺子,价钱贵点没关系,上门的顾客一定多开业那天,声势一定要浩大,全镇人都知道才好呢”
末了,她眨巴着大眼睛,兴奋地比划一通后,又犯了难,“这铺子应该叫个响亮的,能让人一下子便记住的好名字!白姐姐,你说叫什么名字好?”
白婉柔读的书多,从那些诗书里选了许多名字供她参考,比如“凝帛”“沁雅”“流芳”“华采”“暗香”“锦华”
姜青若连连摇头,一会说太难记,一会儿又说太拗口,好在白婉柔一向有耐心,最后道:“‘云锦’两字,你看如何?”
她们自云州来,这本又是云州景家的绣金技艺,‘云锦’两个字方便记忆,通俗易懂,那一个“云”字,让人联想到色彩绚烂的云彩,与她们的绣金锦缎倒是极为吻合。
姜青若眼前一亮,当即拍板定下了这个名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原定好放贷银的日子已经推迟了好几天,姜青若等不及,只好又带着香荷去了一趟庆州城。
那钱庄接待的人,本已看过陆宅的契书,也派人亲自勘察过宅子的位置大小,本来说过抵押一千两银子不成问题的,谁想,临到放贷银时,那人态度突然大变,原说的一千两变成五百两,还要求半年之内必须连本带利还上,否则抵押的宅子就会归钱庄所有。
这是看姜青若急等着用银子,故意压价,提出这样苛刻的条件,只等她还不上贷银,便可以趁机收走抵账用的宅子,毕竟这宅子转手就能赚上千两银子!
还没等姜青若开始理论,陆良玉气得一下子跳起来。
她拔剑出鞘,将面前四条腿的矮几劈了个粉碎,又拿剑指着那钱庄的伙计,嚷着岂有如此欺负人的,要他们掌柜出来好好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