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才刚转月,伙食费已经输个大半,剩下的必须尽快赢回来,要是又被那个吝啬的丈夫知道,八成又得削减他们母子俩的生活开支了。
没饭吃事小,上桌没赌资事大。
严艳的家住在一个破旧的楼房里,像是筒子楼一样的结构,据说多年前出过事情,于是逐渐荒废,价格也极其低廉,她的公婆就早早低价下手买入。
结果随着城区扩大,这里逐渐成为了中心地段,房价水涨船高,人气也格外旺盛,他们瞅准时机,便将这栋空闲的房子拿来出租——
由于基础设施老化,住是没人太愿意住,恰好包给别人改成了隐蔽的棋牌室,二十四小时开业,不正规的地方加上不正规的行业,唯一方便的就是严艳自己玩牌了。
她穿过楼道,顺手揭下了半卷的广告,连带着剥落了一块墙皮,灰尘簌簌落下,她嫌弃地拍了拍手,将垃圾踢到了墙角:“楼下的死老太婆还不来打扫,好吃懒做。”
等到上了楼,她用拧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就被面前凌乱的场景吓了一跳:“遭贼了?死崽子给老娘滚出来!”妇人叉着腰大声斥责,她猛地一关铁门,哐当一声,震得墙灰都抖落三分。
房间里传来了细微声响,像是老鼠在下水道里窸窣动作一般,随即,房门打开,脸色苍白的郑旭脚步虚浮,他慢慢扶着墙,从屋里挪出来,头上花里胡哨的鸡冠发型都蔫不拉几的。
严艳被自己儿子这一副精气神被掏空的模样镇住了,她整张脸都拧作一团,没好气道:“你干啥了?遇狐狸精了?”
“妈。”郑旭见了她,未语泪先流,他期期艾艾道,“你能不能给我点钱去医院啊……”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严艳输了一晚上,听到这个就来火,她固然心疼儿子,但也更心疼钱。她见着郑旭那副抽了骨头软趴趴的模样就生气,一把上前将人甩到凳子上,扯着大嗓门道:“你老实交代,又造什么孽了!”
郑旭捂着上腹部,他惶恐至极,这两天他用手机看了很多新闻,都是关于吃泥巴会不会有问题的信息——有的说可以自然排泄出来,有的说会有严重不良后果。
他越想越怕,就越容易将身体上可能存在的问题对应上去。
食欲不振、恶心想吐、排泄不畅、惊吓失眠……
将这些症状一一对应,郑旭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这两天都食不下咽,寝不安眠,生怕眼一闭腿一蹬,就去了。
严艳厉声责问,他只能讷讷将事情一一道来,但在郑旭的描述里,他只同沈南昭起了矛盾,连泥巴也是那人塞他嘴里的——通篇都对秦轲这个人只字未提。
“就是上次用酒瓶打破我脑袋的那个人!”郑旭越说越气,他甚至将自己包装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我这不是气不过,就又去找他,这回他按着我,把泥巴塞到我嘴里,还逼我咽下去……”
说到最后,他开始惶恐地瞪大眼,拉着母亲的裙摆,杀猪般凄厉道:“妈!我会不会有事啊!”
“让你少惹是生非,非得去找他麻烦——你欺负谁不好,好歹得找软柿子捏,你倒好!上次才给你开了瓢,这回儿你就是自作自受!”严艳恨恨咬牙,她见着儿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喂,小妹啊,是我。是这样的,你外甥吃了块泥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
“啊,啊,好……”她将听筒拿开,转头问郑旭,“你小姨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说便血、咳血之类的。”
便秘倒是有,这些还真没有。郑旭在母亲杀人的目光中,讷讷摇头。
严艳翻了个白眼,又接回电话:“他说没有,要不要去医院?”不知道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她冷笑一声道:“还能怎么着,他发癫呗。”
“好了,知道了。”
话音刚落,严艳挂断了电话,她将手机抛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靠了上去,翘起二郎腿,脸上没有一丝焦急的神色:“好了,你小姨说了,都两天了,现在看来是没问题的,用不着大惊小怪。”
郑旭吃上了一颗定心丸,他长长舒了口气,脸色似乎瞬间好了不少,眼中也稍稍燃起了神采。
瞧着出息……严艳斜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又开口道,“你说是上次那小子,往你嘴里灌泥巴的?”
郑旭心下一慌,他没敢说他先动的手,是被另一个人制止了,但这谎言已经说出去了,他只能顺着继续杜撰,便硬着头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