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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芒 静深 810 字 2023-12-17

“今年新盛有几个大单,他肯定没时间陪我去。”白桑榆笑道,“而且我觉得我要是真的过去了,开心倒不一定,但肯定会很难过,现在雨林开发太多,估计也见不到最原始的样子了。”

周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提起他们这趟旅行的目的地西岭。

西岭位于黔州和云省的交界地带,被一连片的群山所包围,当地的乡民多是少数民族,不管是房屋还是生活方式都保留着几十年前的风采。

白桑榆的母亲就是在西岭长大的苗人,据说他家祖上是山神后裔,受山神庇佑,精通巫蛊之术,生来便可与万物通灵对话。

不过这些都被白桑榆本人给一 一否定了,他不会下蛊,也听不懂小动物说话,身上唯一带有地域色彩的特长是舞傩,他的祖父曾经是乡里有名的傩师,他幼年时也学过一段时间,但自打他跟着父母离开西岭以后就很少再接触这些,也有许多年没有回过西岭了。

周芒的家乡在距离西岭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寨,两人在同一个县城里读高中,是同寝两年的室友,关系一直不错,后来高考结束去了不同的城市才逐渐断了联系。

只是命运这种东西说来也很玄乎,当年他们立志一定要离开山区,却又在多年后结伴回来寻找那座有着观音像的深山。

火车不断朝着西南驶去,规划整齐的城镇逐渐消失在窗外,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又一座连绵的青山以及大大小小的桥梁和隧道,因飘雨起的云雾将天幕变成水墨晕染般的淡青色,从高架桥上往下望去,浩荡的江水像是那画上遗留的一笔,顺着两岸诡谲的山崖奔腾而去。

只是还没等人把眼前的景象记下,火车很快就陷入一片昏暗中,黔州多山,不过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要过十几个大小隧道,时常让人觉得厌烦。

山里的信号不好,车内的光线又忽明忽暗的,两人没事可做就聊起这些年的一些经历和见闻。

周芒不太喜欢和别人聊与江家有关的事,简略概述几句后便讲到他在旅途中遇见的一些奇闻异事,直到火车到站的提示音在车内响过两次,他们才回过神来,提着行李匆忙下车。

从县城的车站到西岭还有十来公里的路,在车站门口简单应付完午饭后,白桑榆找了一辆可以顺路的面包车,给司机付了一笔不小的钱。

但这一路并不顺利,中途汽车抛锚了好几次,等他们到西岭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整个村庄都被一种静谧的深蓝色所笼罩。

白桑榆按照幼时的记忆找到他外祖父当年留下的房子,又打电话从表亲那拿来钥匙,等把房间简单收拾好已经是晚上十点。

周芒才从西班牙飞回国,作息还没调好,在屋内躺了一阵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抽烟。

白桑榆家的屋子建在村寨的最里面,屋外是一片半米高的水稻田,再往远处看去就是重叠起伏的群山。

因为周边气候和水文条件差不多又挨得近,这里的村寨同周芒小时候生长的村寨并无太大差别。

他这次回国本是想处理谢乾的事顺带趁着七月半回老家祭祖,中途接到白桑榆的电话问他想不想去观音山看看,他才临时改道和白桑榆一路来了西岭。

周芒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对白桑榆当年偶然提起的一座山那么感兴趣,但他一直想要去寻找那座山,那座拥有观音像的山,这兴许是某种年少时求而不能的隐秘情节,又或者是他曾经在梦中见过那座山,但那座山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他的执念。

直到多年后他背井离乡,像吉普赛人一样流浪于世界的各个角落,他才想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在意那座他甚至都没有亲眼去见过的山,重要的不是山也不是用石头刻成的观音像,而是一种带着归乡色彩的隐秘情怀。

年轻时他常常说自己是无根之萍,是没有归属感的人,每一座城市可以让他停留,但当他真的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生死爱恨后,他反而开始怀念起那被群山缭绕的村寨。

薄荷味道的香烟逐渐在他的指尖化作苍白的灰烬,周芒朝着远处的山野望去,他想要在里面找到什么却也什么都找不到。

白桑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到他的旁边,周芒问他要不要也来根烟。

他坐到周芒旁边,摇头道,“戒烟啦。”

周芒笑着看向他,“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奉行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早死早超生理念的享乐主义忠实信徒,现在怎么转性了?”

白桑榆淡然回答,“以前是觉得生活没意思,死就死喽,现在不一样,我要是死太早,顾临川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