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观音吊坠在卧室灯下闪着盈盈的微光,周芒把吊坠拿起,精心雕琢出来的菩萨正垂眸注视着他,周芒心中一阵酸涩,恍然间竟生出一种陈浅河正在某处看着自己的错觉。
他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吊坠,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再三确认吊坠没有问题后他把吊坠放到一边,将盒子里垫着的那层红色锦布揭开,一张深黑色的sd卡被一张单薄的信纸包裹着正静静地躺在锦布与木盒的衔接处。
周芒的心在这一块几乎要跳出胸口,他把sd卡从里面拿出来,小心地将锦布和吊坠放回去,把盒子塞回抽屉里,然后打开了那张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阿芒,当年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弥南去了其他地方。我知道用这种你大概不会发现的方式和你告别很可笑,但请你原谅我的懦弱和自私,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我的确是个自私又怯懦的人,一直以来我都在畏惧一种东西,那就是曾经被我们称之为理想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当我所接触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苦难越多,我就越害怕。
曾经我总是抱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态来看待我们的这份工作,认为这个世界总归是需要我们的,直到这几年我才发现所谓“底层代言人”的角色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我所做的工作,采访也好,报道也好,他们无法改变任何人所谓的命运,在时代和权利面前,我们都一样渺小如尘土。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份工作的确是有意义的,我们所做的事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但却可以让一些人少受一些没有必要的苦难,也可以让我在面对某种的生命的困境时聊以寄慰。
只是不管我怀着如何的心境来面对这份工作,我依旧无法摆脱世俗对我的限制,我可以为了我的理想,为了公平和正义而死,但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和我爱的人因为我出现任何的差错。这也是当初覃老师出事后我选择逃避的原因之一,我实在不算一个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记者。
你被迫离开弥新的那几年,我一直有想过要去找你,但却始终没有鼓起那个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在我的心中你和曾经所信奉的理想早已融为一体,但我背叛了我的信念,也再也没法在你面前抬起头。
有时候我回想这其实并不是我的错,只是我生错了时代,这是个实在悲哀的世界,我们所从事的行业分明是最该说真话的行业,可却也是谎言最多的地方。但这一切都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去适应环境。
和你说这些我总觉得有些矫情,但又想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覃老师出事以后,我们曾经收到过一条通知,要将关于民泰制药厂那件事的相关资料都删除,我偷偷把覃老师当初发给我的文档保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其实我早该把这份文件交给你,但因为我的一些私心,我并不想让你见到它。我们都知道它的背后藏着一个怎样恐怖的事,我不想意外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这一生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但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终究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没有人能够阻挡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是无所畏惧的,所以我选择用这样一个可笑的方式把它交给你,就当是把这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给命运吧。
如果你看到看到这封信,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点可笑的心思,也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平安快乐。
——陈浅河】
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几乎浸透周芒散落的碎发,滴落的泪水几乎要将把手中的纸张浸透,他抬手关掉卧室灯,在一片漆黑之中扶着床边深深喘气,等情绪渐渐平复才耷拉着身子翻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sd卡查了进去。
这张卡大概是陈浅河刚工作的时候用来存现场照片的,周芒一路下拉,终于找到了陈浅河在信中提到的那份文件。
周芒点开文件,借着笔记本屏幕略微昏暗的光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里面是关于当年覃文负责调查的“民泰制药厂药品污染”的详细资料,这与他手里已有的相差不大。
但周芒很快就注意到,在覃文发给陈浅河的那份文件的最后一段里,覃文提到他找到一位愿意给他提供详细线索的线人,那位线人说制药厂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药品污染,而是他们在部分药品中违规加入了神麻类药物……
“阿芒,你在看什么呢?”
屋子的灯突然被人打开,炙眼的灯光晃得周芒眼前一花,他关掉电脑,笑着望向站在门口的江遇野,“没什么,新上映的电影,这样比较有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