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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浥蹲身将她放入浴池中,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一丝情绪。“公主稍等,臣去喊临莞姑姑过来伺候。”

裴子渠背靠浴池坐着,眼帘耷拉,长翘的眼睫颤得厉害。

“我想你留下。”这话她在心口喊了无数次,却没一次能说出口。因为她晓得,他不愿留下,与她行周公之礼只是不得不为罢了。

倘若自己开口,他一定会留下。自然,这是公主的命令,不是丈夫对妻子的怜惜。

语毕,薛浥大步出了房门。他一走,这屋内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压抑,压抑得叫人郁结。

裴子渠费力扯开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身上的火热气息渐渐冷却下来,即便被热水裹着也没感受到丁点儿暖意。

池水温热,冒着朦胧的雾气,叫人看不大真切。

裴子渠木然地阖了阖眼皮,在弥漫的水雾中回忆。

那年,她十岁。上元节的夜,她按捺不住玩心,拉着临莞姑姑悄悄溜出了宫。

主道上煞是热闹,她们顺着人流走到了一处卖字画的地摊前。摆地摊的不是别人,正是薛浥,十四岁的薛浥。

他穿着一身泛黄的白衣,虽是少年,神情却意外老成,不卑不亢地与人做生意。

只一眼,她便被他吸引了目光,纵然皇宫里美人众多,她依旧觉得他生得好看,尤其是那颗眼角的痣,生得更是恰到好处。

兴许是他年纪小的缘故,又兴许是他长得好看的缘故,围观的人很多,字画卖得很快。

突然,道上来了个纨绔子弟,将摊子上的字画全买了,他故意叫随从将银子换成一大堆铜板,又将换来的铜板扔在地上,明摆着欺负人。

她看得气愤,正想上前教训那人一顿,却被临莞姑姑拦住了,临莞姑姑摇头示意她别多事,小心暴露身份。

毕竟她们是偷溜出皇宫的,暴露身份难免惹麻烦,于是她只能作罢。

薛浥瞧也没瞧那纨绔子弟,矮身捡起了地上的铜钱。他捡得慢条斯理,犹如摘花一般,丝毫看不出被羞辱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