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手上扣住两扇屏风,结结实实地闭严送客。

温连和崔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俩人默契地牵住彼此,走到屋外,那白脸太监仍然弓着身在外面等候。

“你说清早你们带来的那孩子啊,哼,那小混账一见到安公公就发起疯来,硬要跟他爹娘回家,他爹娘可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早就拿了钱拍拍屁股走人了。”

温连怔怔地听着,身上的血一寸寸在血管里冷凝。

“安公公要教他服侍人的本事,他反倒气得脸红脖子粗,竟敢当场给了安公公他老人家一记耳光,就是淑妃娘娘都不曾这样对待公公他,而后扒住窗户从楼上跳下去,楼下那可是一条冻河啊……”

温连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扯住他的领口,脸色沉如浓墨,“然后呢,孩子呢,孩子现在在哪!”

那白脸太监见他气势强横,面色稍变,“那小混账是你什么人,他可得罪大了安公公,他爹他娘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卷了钱就跑。到底还是公公心善,叫酒楼里的小厮用条破草席给他裹起来,葬到城东头乱葬岗里去了。”

话音落下,温连顾不得管他,拔腿便去找那小厮。

小厮哪里记得清楚自己把人埋在哪个位置,乱葬岗上尽是雪天冻死的穷人,个个坟头包都是崭新的,有的甚至连坟也没有,直接一张破席子扔在树根底下,满目看去,他们竟然数也数不清。

从正午时分,到夕阳西下。

乱葬岗的松树上挂着厚重的冰棱,一座座土坟在雪地里安睡。

直至黄昏入夜,他们一刻未停,最终也只在乱葬岗山上搜寻到一件沾满冷血的灰布袄,这件灰布袄是他进温府后,温连随口让下人给他们做的。小孩拿到之后,只是一遍遍地摸着针脚,反复小声地说:“真漂亮,真漂亮啊。”

温连现在都还记得,他的眼睛那么亮。

温连伸手一摸,摸到只冰冰凉凉的东西,翻开看,布袄里子内,缝着一把小小的绣花剪——那是小剪刀他娘扔下他之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