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泛着闪碎光泽的发梢飘落一粒鳞粉,幻化成一羽白蝶,珍惜地接住了这颗眼泪,不舍得让它碎散在风中。

“衍衍,你终于想起我了。”

温衍眼圈儿红得更加厉害,用发抖的声音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吗?”

“为什么你也会突然抛下我,为什么连你也会不要我!”

破碎的、愤怒的、饱含悲伤的苛责,每个字都像尖锐的玻璃碎片,不管是爱的人还是被爱的人,灵魂都被反复切割得伤痕累累。

“我这么让你们讨厌吗?对你们来说……我就这么多余吗?”

“我对你们做过什么吗?我伤害过你们吗?我明明一直在忍耐,可为什么你们还是要这么对我!”

“你们故意抛弃我,故意把我推得远远的,我明明知道你们是不会回来的,可我还是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但你们从来没有为我回过一次头。”

“既然不爱我,恨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我知道爱是什么之前,就先将我杀死……”

江暮漓没有说话,只是像之前以白蝴蝶的姿态陪在他身边时那样,安静专注地聆听。

的后背舒展开三对巨大的鳞翅,一对替他拂去雪花,不让它们在他身上融化。

一对为他格挡凛冽朔风,眼泪被吹干成冰,脸颊一定会刺痛得厉害。

还有一对将他温柔包围,从头到脚每一寸。

在这双翅膀圈出的小小世界里,温衍不管想说什么、做什么都能被允许。

他所有的情绪,激烈的、痛苦的、不甘的、黑暗的,都能全部接受,甘之如饴。

“衍衍,我爱你。”

温衍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却压不住断续的呜咽。

江暮漓轻柔抚摸他的后脑勺,让他靠上自己肩膀。温衍湿.漉.漉的眼睛紧紧贴着,眼泪不断从睫毛底下渗出,浸湿了温暖的皮肤。

“我爱衍衍,那怕有成千上万的母亲、父亲、手足,把他们的爱全部聚集在一起,也终究无法媲及我一个人的爱。”

的语调平静而温和,仿佛不是在发出什么爱的宣言,而是在客观讲述一个比任何真理定律都不容置疑的绝对的事实。

温衍指骨紧蜷,又慢慢松开。

雪片落在江暮漓与身形不成比例的巨大鳞翅上,被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鳞翅轻振,水珠坠落,光晕闪动,反射出温衍此刻的模样。

只见一羽羽纯白无瑕的蝴蝶正扑棱棱地飞进他眼眶、头颅和胸腔,它们簇拥在他的伤口上,扑簌簌地掀动翅膀。

为了能在虚假的爱里一直自欺欺人下去,温衍割舍掉了最重要的东西,变得盲目、麻木、痴愚,只留下丑陋而痛楚的空洞。

蝴蝶们正将他失去的部分重新填满。

他曾认为自己的生命贫瘠如荒漠,永远不可能开出玫瑰。但现在,他开出了朵朵白花,纵使不及玫瑰艳丽醒目,也依然十分美丽。

温衍一点一点仰起头,酸楚又滚热的气息堵住了喉咙。他几乎是在对江暮漓做唇语:

“小时候我经常会跟蝴蝶说话,那只蝴蝶就是你,对不对?”

江暮漓吻了吻他的发心,“对不起,那些时候不能以更好的方式安慰你。”

温衍抽噎得越发厉害,瘦削的肩膀高高低低地耸动。

江暮漓托起他的脸蛋,指腹很轻地捻去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