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前二三十年,无论他做什么,这空虚都如影随形。

了无牵挂的空虚,寂然无味,生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被风干成一张薄薄的纸。

他被狐朋狗友簇拥着,出入烟花酒肆,为花魁一掷千金,为了抢一坛好酒和人当街抬价,硬生生抬到十万两。

他高兴,便随意赏钱,他不高兴,便坚持闹着要西域特产的玻璃弹珠,要北域的紫毛公牛。

继承家业的重担被他兄长背着,父母对他过分溺爱却毫无期望,连一点的担子都不愿意让他背。他花天酒地的胡闹,银子不要钱一般向外撒,父母连一句斥责都不会有。

他家是江南首富,家产够他挥霍好几辈子,父母自然不会将这点银钱放在心上。

可他还是空虚。整个人像是漂浮在空中,没有感觉,没有痛觉。

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流连于狐朋狗友之间,更是日日踏足烟花之地。妄图用烟火气和大声的谈笑驱散那空虚。枕边永远有人,身边永远有笑,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虚假的热闹并不能抚慰他一丝一毫。

每次做过后,他总是躺在床上想后半辈子该怎么过。他应该会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翁,后院里住满几十个妻妾,靠着酒和虚幻了此残生。

在他十五岁有了第一个女人时,这个想法就根深蒂固地扎在脑海。

可是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他不但没有妻妾成群,甚至都没有成亲。

他孤寡一人奔走于世,身边只跟着个伺候的仆人。

那年离开京城后,他去了趟西南,那里有一座全国最大的佛寺。他在寺院里住了半年,听着僧人平稳沉静的诵经声,闻着香燃尽的清苦味,见过不知多少人的绝望和痛楚。

然后他接到了一封家书,母亲病重。

他赶回江南,只见了母亲最后一面。母亲去后不久,父亲也撒手人寰。

长兄忙于处理后事,打理家族生意,没有多少心力分给他,那桩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待忙过这一阵再提起时,晏怀洲以沉稳但不容置疑的姿态拒绝了娶亲,他不知说了些什么,两兄弟在祠堂坐至夜深。在那之后,沉默寡言的长兄便再未提起过娶妻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