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台的奏报还是呈了上来,不仅对公主参政之事顺带着连他们早不满的相府千金封官一事也提了出来。
元怿等的就是他们的谏书,不过第一次她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审着盐运的案子。岁安这些时候白日忙起便不用先生来讲学,每日不是奔走于刑部和御史台就是回宫整阅卷宗。
其中当值一提的,还属都转运盐使周樊正只认贪墨却拒不承认私贩盐引,鬻吏盐商其下的事。若只说贪墨大不了流放为奴顶多斩首死他自己,但未经朝廷许可私贩盐引相当于官府走私,更何况将督察盐运的官职卖给盐商。若此罪坐实,满门抄斩定是跑不脱了,为保一家性命他便将所有罪责推于下官,反正一概经手的都不是他自己。
三品以上官员,无谕旨不过刑。岁安有元怿赐的天子令牌,亲下旨上刑,可这周樊正死扛着就是不说,刑部三十六道刑罚也不能真让他尝个遍,打下去就算承认了也会落得个屈打文官成招。各部司一筹莫展之际,岁安却央诗卿又走了趟江南,将周樊正所鬻小吏连同他几个儿子悉数带回京都。买官者若肯招供将从轻发落,而周樊正那几个草包儿子没等上刑便将他们老子的事抖落了个干净。
公主差事办的漂亮,皇上自都看在眼里。故而当谏官在早朝上进谏时,元怿再不似往日那般不理不答。
“洪诗卿战捷蛮般有功,又两下江南,所成如何众卿家应都瞧在眼里。朕索性告诉你们,这一次的案子能这么快将一干犯官捉拿,正是因着洪卿初巡江南时发现了端倪。如此敏锐勇决,何又担不起左都御史之责?”她瞧着底下站着的官员,其中不忿者不再少数,若不是这些年自己渐渐严苛执政,想必跳出来反驳的人当是更多。元怿也不待他们再说,继续道:“公主乃朕长女,于公,她是郎家血脉就要担负起这家国赋予她的责任。于私,替父分忧,尽子女本责,又有何不妥?”
朝堂一时静默,低下大臣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还是谏台的周大夫上前,“皇上,公主毕竟是女儿家。”
“我黎朝建国之初,□□长女宁安公主亦是女子,却三战突厥逼得他们二十年不踏关州口。□□同高祖平西南时,鲁达军叛变,公主仅用一万驻军坚守雍州关三月不破,这才保得我黎朝之基。”元怿视线扫过下首官员,刚还扬着脑袋那几位闻言纷纷垂首。
宁安公主是唯一一位享受亲王爵的公主,但宁安公主毕竟于开国有功,皇上话说至如此,谁还能再多言?也只有以死谏为荣的谏台司还能站出来继续。
“彼时开国之初时局不稳动荡艰难,如今我黎朝人才济济……”
元怿瞧一眼,又是这位谏台司周大夫。她也不待对方徐徐沉声着将话说完,直接断其言:“周大人是觉得,我黎朝如今遍地良才,朕的公主才能不足于他们相论?”
“臣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吗。”
皇上鲜少这般,左右丞相一个邱本玄向来同皇上一个鼻孔出气,洪明昭虽刚直但这事他是当事人不好说话,梁忠虽也觉得女子做官不妥,但洪诗卿那丫头他带过,是个习武用兵的材料,梁将军惜才便不再多言。低下人见势不对都不再多说,只刚出言进谏的几位昂首立在朝堂。
“我黎朝选贤举能从不拘泥出身年纪,怎得到了有才德的女子便不成了?”
“皇上!自古阴阳有道,男子主外女子于内,这乃天道!”
元怿简直要被这周老大人气笑:“天道?何为天道?”
下方几位稍顿的功夫,邱本玄忽然出列,“回圣上,天子为天,天子所循之正道则为天道。”
元怿深深看了一眼他,君臣二人相视,邱本玄笑笑随即躬身垂首退回一旁。
“周卿年迈,竟是个糊涂人了。”元怿起身,最后扫了一眼这位做了几十年谏官的老大夫。“谏官当以天子所行有害苍生万民福祉时上疏规劝,若每日只想着朕所选之才是男是女,丝毫不管其才能功过,更不想万民苍生所求所顾,这样的谏台朕要来何用?”
“圣上!”这话说的极重,周大人惶然跪倒,元怿却没再瞧他。“回去安养天年吧。”
“圣上!”
“退朝。”?
第114章 旧怨
这一场公主参政女子为官的风波, 最后以谏台司大夫告老还乡收尾。而此事在朝中实也未掀起什么风浪。朝臣中若说固执一派当以右丞相洪明昭为先,然而皇上破格提拔了他的女儿,他就算有心大公无私, 也架不住镇国公之流天天来拉他要吃酒谈天。朝会堂上三公九卿具在, 他上来就直夸洪家大小姐如何出息,自己家的小女儿若能同她一样当为幸事。如此一来,那起子等洪明昭表态的大臣还有几个再肯相信?他若此时真再站出来反对, 反而成了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