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 是无尽的黑暗。
这种黑暗并不令人恐惧,因为周身像是溺在水中,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却有一种包裹在羊水中的安心感,唐姣试着去感受,也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线光明。
她眯起眼睛,极力地想要适应那线光明,却被灼伤了双眼,滚烫的火舌铺天盖地, 如同一场来势汹汹的山火,瞬间便将整个空间都烧成红色。唐姣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烧焦, 皮开肉绽, 其实并不疼,因为神经已经彻底枯死, 不过她的脑袋被固定在了原地,眼皮像是被强行撑开一般,能做的就只是看着自己走向灭亡。
皮肉皲裂, 血色的肉暴露在空气中,皱巴巴如同刚从羊水里取出来的婴儿。
唐姣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急促似擂鼓, 震得她鼻腔淅淅沥沥流出血液, 脑中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清晰地破裂, 耳蜗发出垂死般的嗡鸣,轻轻巧巧的,扑的一声,彻底失去了听觉,但那些恼人的声音不是出自别处,正是出自她的躯壳之内。
火焰将血肉蚕食殆尽,森白的骨架逐渐充斥了视野。
在唐姣被这种绝望的感觉吞噬的最后一刻,鸡鸣声破开了憧憧黑夜。
她睁开眼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屠夫,以杀猪卖肉为生,平日里生活得倒也很充裕。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件衣服上都沾了肉腥味,他自己也感到厌烦,可惜每天摆摊收摊太过忙碌,屠宰一事又太消耗体力,每次回家了都只是搓一搓衣服了事,他那双长满了茧子的手在握刀的时候有多灵巧,在搓洗的时候就有多笨拙,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到后来,他也怀疑起来,那种味道到底是沾在衣服上还是沾在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