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
殷停冷笑一声,打断道:“你说的什劳子巡查属修士我将才见过一次,怎么,莫非要说你们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四胞兄弟不成?”
“这……”
两人迟疑了一瞬,又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阔鼻那位夺声道:“前辈!真真是误会,前辈想是遇见了蜃楼门的邪修,他们的幻化之术不仅能模仿形貌,连一身的魔气也能藏住,前辈想是受了他们蒙蔽……”
“哎哟……”阔鼻修士惨叫一声。
细眼修士给了同僚一肘子,打断了他直眉楞眼的话,接口道:“都怪我兄弟疏忽,反叫前辈受累,罪过,罪过啊!”
殷停瞧这两人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心念一动,查验起收摄来的两丝因果,虽藏得隐秘,但禁不住细看,果真是魔道妖人的气息!
殷停虽被困在秘境里不得不修身养性了将近二百年,也算是涨了些心性,可这人从根里带来的小心眼却不是轻易能能改的,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将那两个敢耍弄他的小魔头连带着蜃楼门都给记上了。
他老气横秋地想:下回若再撞自己手上,真该叫这俩兔崽子好好瞧瞧,什么才叫盖世魔头!
那眼前这俩小子还真是冤枉的,按自己上辈子的话说,这叫被套了牌,这么想着,他将两人放开了。
“谢过前辈,”细眼修士揉着自己的胳膊,指了指那些流民,说道:“这事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隐秘,这些人原都是乌人……”
“这些寻常百姓晚辈自不会与他们为难,只是他们中混了个皇室血脉,如今时局混乱,这些个皇室成员都是不安定因素,晚辈这才追了上来,却被蜃楼门的邪修从中作梗……”
听闻是凡间朝廷的芜杂事,殷停便不愿再搭理,转身欲走,就在这时,先时被两名修士压在地上的、与他隔了几步的小男孩却突然像诈尸了一般,猛地往前一扑,抱住了殷停的小腿。
尚不说殷停如何动作,那细眼修士顿时勃然变色,厉声训斥道:“小孩,勿要以为抱了前辈的大腿就能得救,前辈可是谪仙临凡的万象之尊,怎会搭理你?”
殷停被他吹嘘得脸热。
“还不从实招来,你家主子究竟去哪儿了!”
许是细眼修士凶神恶煞的尊荣过于吓人,抱着殷停小腿的小孩直被吓得哆嗦,却仍是不肯撒手,带着哭腔道:“公子他自己跑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小孩”
细眼修士说着就要上手,却被殷停拦了一下,倒不是殷停起了烂好心想插手凡间的事,是这小孩鼻涕泡、眼泪珠子都往他裤腿上揩,太寒碜人了。
他弯下腰正要将这小孩分开时,却因小孩突然抬起头而露出的被眼泪冲出两道花杠的脸愣住了。
秋珩。
殷停一时恍惚。
恍如隔世的记忆一霎时蜂拥而至,故人旧去的容颜鲜活如初,与之一同而来的是数之无尽的悔恨,而眼前之人的出现就像一个预兆,是将曾经的悔恨亲手挽回,抑或是在现在、未来即将诞生的悔恨中再次跪地哭喊?
殷停顷刻间便得出了答案。
“这孩子我能带走么?”
殷停伸手隔了隔来扯人的细眼修士,眼神凝固在小孩那张分外肖似秋珩的脸上,出声问道。
“啊?”
细眼修士一下就愣住了,下意识疑惑出声,似乎没理解眼前这位“谪仙临凡”的前辈为何会对一个眼泪大鼻涕糊满脸的邋遢孩子感兴趣。
这两人的机灵劲儿好似你来我往似的,细眼修士一犯蠢,宽鼻修士立马醒过味儿来,忙找补道:“这是说哪里话,能被前辈看上是这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他压下了眼,视线飘忽,犹豫道:“这小子的主子是皇室成员……”
殷停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单人将小腿上黏住的年糕人撕了下来,往外让了半步,示意问话。
这小子瞧着年岁不过在四五岁之间,话都捋不顺溜,又连受惊吓,被细眼宽鼻两个问话,也只有兜兜转转的几句“不知道”,“公子是自己走的”,若再板起脸追问几句,便黑眼珠上翻,好似随时都要被吓晕过去,瞧着实在可怜,也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殷停将他提溜了来,放在自己腿后。
细眼宽鼻两人对视一眼,也都明白那小子是真不晓得事,再问恐也问不出什么,倒显得他们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平白惹了前辈不快,于是顺水推舟地说谢过前辈体谅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