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并没有实际伤害我,虽然总是口头威胁,但从来没做过,反而要倚仗我的作业,会帮我处理掉很多麻烦。”
“不报警吗?老师也不知道吗?”
“我当时软弱但死要面子,不肯跟别人说我被人欺负,而且说也说不清楚,报警要讲证据的,那时候没有满大街的监控,即使有,他们说跟我认识,我那些同学都见过我跟他们一起走。后来读了高中,离开那个地方,也就没事了。”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经历。”
“我自己都快忘了,要不是你说,平时也不会回忆到这么远之前的事,简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所以锦锦,时间走过总会有用处的。”
处理好伤口,穆之南把她送到门口,说:“你的身体是很珍贵的东西,想象一下,将来你一直等待的人终于来到你面前了,牵起你的手,发现这些痕迹,他会多伤心。”
刘锦锦斜乜着他,笑道:“舅舅你居然是个相信美好爱情的恋爱脑,啧啧啧。”
她摇了摇头,长马尾甩来甩去,走出了清创室的门。
这天早晨,穆之南在闹钟响之前醒来,不知梦到了什么,这一觉睡得不安稳,耳朵里总感觉有些声响,像是远方飘来的风铃,又像是大颗大颗的雨滴穿过密林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窗帘边缘透过一些浅白日光。
这时他才注意到紧挨着自己的杨朔,呼吸声并不均匀,回头看,果然已经醒了。
“做了个很美的噩梦,难受,睡不着了。”杨朔说。
穆之南刚醒时的大脑开机很慢:“我没懂什么叫‘很美的噩梦’。”
“梦到我回巴尔的摩了,去学校上课的路上,临近傍晚,橙红的天空有两道彩虹。”
“呃……噩在哪?”
“不是去给学生上课,是自己去上课,又要重头开始学。”杨朔见他还是不解的表情,接着说,“我其实很怕读书考试。”
穆之南想到他光彩夺目的学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真的,刚去读高中的时候,英文很差,上课听不懂,担惊受怕了一阵子,直到考了一次数学,成绩碾压了全班,才找回一点自信。读大学也还好,但一进医学院,书又看不懂了,只能死磕,又是很久的担惊受怕……”
“我还以为学习对你来说是件游刃有余的事,居然是噩梦。”
“那些年在图书馆熬过的夜和拼过的命,真的再也不想经历了。”
“我总感觉你去得早,跟那些去读大学或者读研的留学生不一样,至少语言和环境都早已经适应了。”
“不。语言是需要长时间和人沟通才能训练出来,我刚去的时候又是个刺猬,不理人,人也不理我,后来强迫自己改变,变开朗,对全世界微笑,才稍微好一些,能交到朋友了。”
穆之南想起前些天夜里的刘锦锦,问:“你是个teenager的时候,也会因为学习有压力?”
“当然,虽然学校里一大堆不如你的人,但中国学生嘛,家长和学校都觉得你就应该拼命学习,就应该成绩好。后来我都神经了,一收到学校邮件就紧张。”
“收邮件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知道,就紧张,我就拖,拖到晚上不能再拖的时候挨个点开看。当时我最喜欢看到那些音乐会通知,学生会活动,恶劣天气预警什么的。”
穆之南想象一个因恶劣天气而开心的人,不禁笑了:“你们高水平运动员难道不是心理素质很强大么?”
“哎这一点很奇怪,我在赛场上是一点都不紧张,但考试的前几分钟手都在抖。”
穆之南把他的手牵过来握住,又觉得不够,干脆转过身环抱住他:“听起来好辛苦,那你有那种心理出了问题需要解决的紧迫感么?你们学校应该有自己的心理医生吧?”
杨朔清楚他的意思:“想起锦锦了?”
“嗯。”
“下次她再来医院,你喊我,我带她去道馆打一场,发泄一下心情会好一些。”
“打一场?谁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