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做过一个梦。
僧人是极少做梦的。
他们自小被教导以打坐替代睡觉,是为“清修”。心无杂念,即便是入了眠, 也不会有纷纷扰扰的幻境沉浮。
所以自昭然记事起,他便从未体会过何为“梦”。
而秦楚来显安寺之后,昭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了梦。
这个梦冗长且真切。
首先是黑暗, 无休止的黑,伸手不见五指, 却漫无边际。
昭然并不惧怕失去视觉, 因为心境清明,自可辩识一切。
但梦中的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胆小至极。
忍过了枯燥的、单调的幽暗, 光明到来,昭然看清了他没见过的世界:怪异的高楼, 人与物皆是奇特的装扮,嘈杂喧闹, 光怪陆离。
阳光穿过树的枝桠,影影绰绰地照在人身上,不觉得温暖,只心生烦躁。
鸟类叽叽喳喳的叫声本让情绪愈发不适。
然而旁侧有张娇俏的脸, 笑容浅浅。
摆放整齐的桌椅被撞乱, 温软的嘴唇, 缠绵悱恻、爱意难掩。
退缩。
追逐。
失望。
雀跃。
……
一捧生机勃勃地盛放着的鲜花, 被无比珍惜地握在手中。
随后是苍茫芒一片白, 难闻的气味刺鼻, 头顶的灯亮得花了眼。
身影摇摇晃晃地冲向走廊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安安静静躺在床架上的女人, 双目紧闭,呼吸全无。
大概已死去多时,衣物上的血都变色凝固了。
她的长相不过花朵般的年纪。
却七零八落地凋谢掉了。
猝不及防。
再后来,昭然被带着走上了一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