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穆朝声音很轻:“……十岁之前,他虽然很憧憬顾留钧,觉得顾留钧像他的哥哥一样好,无比依赖他。可遇到高兴的事,伤心的事,苦恼的事……”
看到春天鸢尾花开了,想摘一朵送给你。
看到书里写了新的故事,想讲给你听。
看到有只猫闯进来,想马上告诉你。
在新年许愿的时候,愿望里有你的名字。
在流星落下光时,去追逐你的眼睛。
在初雪落下那天,听见你在耳边,说,下雪了。
“他想到的第一个人,”
“一直是你。”
顾流缨仍然低垂着头。灯光晕黄,落在他姣好瘦削面容上,割出细碎的光影。那影子填满他精致的线条,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遥远的以前,他和穆朝都还很小的以前,有着圆圆的脸,短短的手,对视时真心微笑的眼睛。
……十年了啊。
这十年,他们是如何度过的呢。一个众星捧月,一个冷落伶仃。
可在无人深处,在顾流缨那样偏执而疯狂的渴求中,他有没有察觉过,哪怕一次也好,察觉过穆朝曾经那样痛苦,又那样不可置信,不愿意相信顾流缨这样伤害他,又不得不相信,最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确认中一点点把心给摔碎,僵硬,变成谁都走不进去的形状呢?
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穆朝说完,又想起什么。
“当初打赌R9017时,你要我同意你一个要求。一直以来,你都没有问过我。这一次你想离开,我当作这是你要我履行当初的约定。”
“从此往后,我们——你和他,”
“就当作陌生人。”
五分钟漫长又短暂。
在门再次被守在外面的顾留钧和17推开时,顾流缨抬起了头。
像是在幽微中点燃一缕火,像是在深夜里透出一点光,那双雾霾般的眼睛最深处,好像有什么被刺破。在顾留钧震惊的视线中,在17倏然警惕的视线中,顾流缨对上穆朝的视线。
然后一滴泪落了下来。
穆朝的脖颈收紧了一瞬。他看着那滴泪水无声无息地从顾流缨的眼中滑出,滑落下来,流淌过那张白皙瘦削的脸。
这一刻他想,你是不是在后悔。
你在后悔吗,顾流缨?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瞬间,黑色斗篷扬起,一只手伸出来,轻轻伸向穆朝垂在身侧的指尖。穆朝瞳孔微微缩紧,却没有后退,任凭顾流缨抓住自己的手,一旁顾留钧和17都露出紧张神色,他却没什么表示。
直到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一点轻柔的热量,精神海变得很安静,像是忽然焕发了生机。穆朝怔了怔,想起来顾流缨特殊的天赋。
……是这样吗,这就是你的回答。
穆朝的睫毛颤了颤,他想说什么,顾留钧却一个抢先,截住顾流缨的手。
这一刻,穆朝用一种不带讽刺的平静,回想起眼前的场景多么熟悉,当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曾发生过。他看着顾留钧匆匆转身,将斗篷重新遮掩过顾流缨半张脸。
指尖的温度消失了。
在死寂的沉默中,最后还是顾留钧先说话。
他的手松松放在轮椅边,很深、很深地看了穆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