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前他并不这么觉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这样认为的？

盛清想了又想，从顾栖池身侧的那张桌子找到了答案。

是从薄彧不在的第一天开始。

第一天顾栖池的状态还很好，可这两天，不管是谁都能看得出来，顾栖池不高兴。

盛清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无意之中窥探到一点东西，却也不能对外人随意开口。

“顾栖池，走吧，我陪你一起，班主任给我们叫好车了。”

顾栖池偏过头，看了眼盛清，熄了自己的手机，这才慢吞吞地拿着伞走出门外。

如果是班主任提前在班级群里通知了家长，那么赵叔叔应该也看到了消息，没来接他。

雨势比起先前小了不少，但还是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片刻不停。

顾栖池压低了伞面，垂下眼，看着脚下溅起的坑坑洼洼出神。

突然，身侧有辆车开启了双闪，伴随着车窗摇下的声音，有人在嘈杂的雨幕里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顾栖池——回头！”

顾栖池抬高伞面，雨滴从伞骨上缀连成线，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隔着雨幕和半截车窗，他看见了对面一瘸一拐的薄彧，连伞都没打，就想打开车门下车来找他。

顾栖池连忙制止他：“薄彧！你别乱动！”

他说话间，也不顾及跑起来时地上的水坑会不会溅湿裤脚，用了最快的速度奔向薄彧。

前方的盛清也在刚才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顾栖池。

刚才还蔫了吧唧、神游天外的顾栖池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朝气，一扫之前的萎靡，眼角眉梢倒是笑意，笑起来更是生动。

盛清“啧啧”两声，又想起来每天在自己跟前捧着手机鬼哭狼嚎的虞笙。

无声感慨——虞笙啊，你嗑到真cp了！

…………

…………

东城一中是市重点高中，教师的工资比起其他学校来说，要额外丰厚一些。

顾栖池的班主任经常被骂铁公鸡，但在这次的聚餐上，难得大方了一次。

他找了校外的一家烧烤店，各方面的环境和卫生都检验过，很是让人放心。

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到了地方，顾栖池和薄彧稍慢一些，还坐在车上聊天。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腿没关系吗？”

雨虽然小了，可地面上依旧有一层很深的水洼，薄彧的脚还没完全恢复，他担心他一会儿再摔一跤。

薄彧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口吻也是止不住的关心，略微松了口气。

“班主任联系我了，问我有没有时间，我每天在家里待着，都快要发霉了……”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和他抱怨着，又从车上扯了两张纸巾帮他擦拭：“不是撑着伞吗，怎么还淋了一身，晚上回去喝碗姜汤，别再感冒了。”

顾栖池乖乖应了声好。

两人到达烧烤店的时候，点的菜都差不多上齐了，盛清在自己旁边给他们俩留了做，刚一看见人，就招呼着两个人过去。

顾栖池落座之后，才发现盛清脚下藏了箱鸡尾酒。

瞥见他的目光，盛清贼眉鼠眼地看了下门口，又嬉皮笑脸凑过来和顾栖池、薄彧搭话：“彧哥，喝吗，我专门去超市买的。”

薄彧对酒并不感兴趣，顾栖池也是。

但这桌坐着的人都是乐子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顾栖池劝得找不着北，面前登时摆上了两罐鸡尾酒。

5.6的度数，并不算高，还是果味的，顾栖池掂量了两下，想到自己还没喝过酒，不免有些好奇。

一来一去，也没拒绝，反而干脆利落地拉开上边的铁环，一口接一口地喝起来。

阳光玫瑰伏特加？

还挺好喝，没有很强烈的酒意，唇齿间散开一股独属于葡萄的清甜。

顾栖池一边吃烧烤，一边拿起身边的易拉罐，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两罐。

他喝酒并不上脸，行为举止也都格外正常，薄彧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半晌都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没出声阻止，让他继续喝下去。

还是在夹菜的时候，薄彧才发现他有些不对的。

顾栖池夹不稳，所有东西他都夹不住，还执拗地去夹。

薄彧帮他加了颗鱼丸，他很生气地转过头，质问薄彧：“你为什么要给我夹这个？”

他之前没喝过酒，所以薄彧也没见过他喝醉了是什么样子，不免觉得新奇，观察起他的反应来。

顾栖池见他不回答，不依不饶起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被你偷偷咬过，你才给我啊……”

他说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开始反复观察起这颗鱼丸，却始终没找到上边有什么咬痕。

这无疑让顾栖池更加迷惑了。

薄彧好笑地看着他，其余人只来得及震惊，着实没有想到顾栖池还有这一面。

但他们没有机会再看下去，因为薄彧把人带回家了。

…………

…………

5.6°的鸡尾酒，薄彧也喝了两罐，完全没有什么反应，可到了顾栖池这里，却比山洪猛兽还要可怖。

顾栖池醉的厉害，像个小孩子一样，死死抱着薄彧的胳膊不放手。

好在薄彧的脚踝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完全能把人扛着走，薄家上下，只有薄老爷子坚定地认为伤筋动骨一百天，让薄彧静养。他抱着顾栖池，把人待到洗漱间，帮他洗脸。顾栖池改为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迷迷糊糊地问他：

“薄彧，你怎么在这儿啊，爷爷不是说让你待在家里吗？”

薄彧完全认识到了顾栖池这深不可测的酒量，一边帮他把脸擦干净，一边给他把牙膏挤到牙刷上。

“乖，张嘴。”

顾栖池张开嘴，接过了牙刷，缓慢地刷着牙，但还是很呆地看着薄彧，等他回答自己。

薄彧低敛下眉眼，温柔地注视着他，回答道：“我们现在就在家里。”

顾栖池“啊——”了声，又“哦”了下，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好口，又转过来抱住薄彧。

“薄彧，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