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如此人杰地灵的江南城池,此刻却既扎眼,又扎心。
他已到湖州城下,宋与泓就在湖州城内,而那位心甘情愿做了深宫贵妃的女子……应该也到了吧?
同在舆形图的方寸之间,却又分明隔了高大城墙,宽阔江河,以及随时能掀起漫天血雨的千军万马。
出身将门,他从领兵的第一日起,便知战场之上注定人命如蝼蚁,——不论是敌方还是我方,是小卒还是大将。
此刻,以湖州城的布防兵力,他只需一声令下,太湖那些水寇,济王府内外府兵,包括那女子视同手足兄弟的宋与泓,都将在一夜间化为齑粉。
奉皇帝旨意,便宜行事而已。
宋与泓再怎样高贵无畴,如此境地被处置,绝无一人可以指摘他的不是。
于是,公私两便,远仇近恨可以一起在湖州府的血光里勾去,听来何等爽利……
“侯爷,侯爷……”
闻博说了半日,完全听不到韩天遥回答,只得闷着头唤。
韩天遥抬眼,淡淡扫过他,“我不想再听你喋喋不休的解释。大丈夫立身处世,穷则独善其事,达则兼济天下,再没有掀起兵乱、祸国殃民的道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闻博含愧,再不敢问他下一步行止,正待告退时,忽听得外面步履匆匆,然后听得随侍在外禀道:“侯爷,营外有人求见,说是宫中故人。”
韩天遥身形不动,连眉眼都不见任何异样,独指尖猛地在案上一叩,“笃”的一声,沉重得如敲于谁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