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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朝颜郡主尚未成名,天下人只知道凤卫,只知道凤卫之首郦清江。

而十四岁的宋昀连郦清江是谁也不知道。

除了填饱肚子,他还需要书籍和纸笔。母亲白天为娘家兄嫂侄儿做着针线,夜间则接着外面的活儿。

为了省钱,油灯调得很暗,母亲的头越埋越低,眼睛越熬越红。

可惜,即便母亲再煎熬,即便他宁可饿着肚子,他都没办法得到足够的书籍,去填补那亟待满足的求学欲望,更别说去学那些士人该学的琴棋书画了。

他帮人干粗活,在夜间悄悄挑开手指上磨出的水泡;他帮人写文抄功课,装作没听见母亲的抱怨,抱怨他不该用笔墨练字;一块平平整整的木板,一支早已秃了的毛笔,才是他应该用来练字的工具。

他悄悄攒了半年,终于攒了两串钱,预备去书肆里挑自己向往已久的几套书籍。

这时,一位佟家表哥发现了他的私藏,夺走那两串钱,并告诉了他的舅母。

舅母前儿刚少了一块碎银,当即疑心是外甥拿去换了钱,表妹亦指证他某日曾到舅母房中去过……

连母亲都惊疑地看着他,仿若儿子变成了陌生人。

他百口莫辩。

向来还算温和的舅父更是大发雷霆,将他按于长凳,一顿痛责。

是晚,他带伤离开佟家,沿着幼年的记忆,去寻找生父逝后便已失落的家园。

渡口,他破衣狼藉,满面尘灰,摸着空空的袖管,排在踏板前,却久久掏不出一文钱来,连船夫的眼底都忍不住流露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