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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此人竟是秦王苻坚的第五子,钜鹿公苻睿,他将那些人略挡一挡,转眼间,苻晖和他的侍卫已赶上前来,却全是训练有素的高手,那群人虽各各持了兵器,哪里抵敌得过?再看苻晖等人,分明是官家之人,不由惶恐,转瞬之间,便撤得干干净净。

苻晖方才给碧落嘲讽了一句,自然也不肯罢休,一面令人去追击查探底细,一面招呼苻睿:“五弟,你怎么来了?”

苻睿身材甚是高大,圆圆的脸,很是清秀,甚至眉眼之间,颇有些未曾脱却的稚气。算来他比苻晖只小了一岁,因并非一母所出,容貌性情相差颇大,此时听苻晖问他,顿时红了脸,只窥着那灰衣女子的神情,好一会儿才道:“我陪释姑娘出来走走。”

那灰衣女子望着苻晖,不卑不亢行了一礼:“民女释雪涧见过三殿下!”

苻晖顿时眸光发亮:“姑娘便是道安大师的那位女弟子么?”

灰衣女子从容点头,见有侍女取来自己的随身衣物递给原来那赤足女子,方才接了自己的海青色布袍披了,柔声向那女子道:“快去换衣裳,顺便把灼伤的地方上些药吧!怕三殿下还有话要问你呢!”

那女子低头应了:“谢谢姐姐,青黛换了衣裳,便来回两位殿下和姐姐的话。”

女冠子 乾坤清绝若有时(三)

释雪涧微微一笑,看那叫青黛的女子去了,方才缓缓系了衣带,随了众人鱼贯上楼。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这等在大街之在脱衣披衣,必定显得轻浮,至少也是极不雅观,但释雪涧做来,却是意态沉静安闲,似丝毫不觉自己举动有甚不妥;而他人瞧在眼内,竟也不觉唐突,反更觉其睿智超脱,高蹈群侪,明明是粗衣旧袍,可这女子却似裹在粗衣旧袍中的明亮宝珠,又似青森危崖上绽开的雪莲,却生生将众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压得光彩全无,自惭形秽。

自离开平阳,碧落性情再懒散冷淡不过,此时见这女子并无十分容貌,却风华夺目,极得众人尊崇,倒也禁不住自己的好奇诧异。

释雪涧刚步入雅间,便见到了一位眸黑如夜的绝色少女向自己凝望,倒也怔了一怔,待得再将她打量一番,已缓缓走到她身畔,牵了她的手,轻轻叹息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妹妹,凡事需三思,三思哦!”

她这话说得突兀,众人都是莫名其妙,碧落更是心中一跳。难道这女子会窥心术,一眼便看出,自己来到长安是别有用心么?

可碧落除了那次去雍州暗杀林景德,连平阳太守府都难得出去,释雪涧又是从何看出自己来历?

苻晖已在一旁笑道:“碧落,这位雪涧姑娘,是高僧释道安的女弟子,精于卜卦术算,最会趋吉化凶,若得她指点,你这一生,也算是受用不尽了。”

他说毕,才沉吟一下,问道:“雪涧姑娘,你方才说,让碧落姑娘凡事三思谨慎而行,莫非看出她最近有难么?”

释雪涧未曾答话,一对明眸如明镜闪亮无瑕,但从碧落面颊滑过时,碧落忽然真真切切有了种被人用刀锋从脸上划过的疼痛感。

那种深埋心思被一眼洞穿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这个看似温和雅静的超脱女子,到底蕴了多少常人所不理解的才识和能耐?

一旁,杨定蹙眉想了片刻,向释雪涧笑道:“啊,我想起来了,尊师莫非就是‘四海习凿齿,弥天释道安’的,那位道安大师?怪不得姓释!”

听杨定这么一说,碧落顿时也记起了这几年盛传的关于释道安的佛教逸事。

传说,这释道安本姓卫,精于佛法,道法精深,在襄阳檀溪寺弘扬佛教十五年,西至凉州,北至长安,东达建康,他的弟子信徒,无处不在。襄阳名士习凿齿拜访他时,曾以“四海习凿齿”自报家门,而释道安回以“弥天释道安”,顿以佛家威势,将其压下一头,成了当世名对,远近闻名。

东晋皇帝慕其佛学精深,特授其享受王公待遇;待五年前大秦攻下襄阳,释道安也被请至长安,秦王苻坚当即感叹,道是襄阳出兵十万,只得了一个半贤者,一人为释道安,半人为习凿齿。

自此,继续受着大秦国主尊崇的释道安,也就在长安五重寺大弘佛法,随其学习佛法的僧人,足有数千之多;而其亲授的弟子中,就有一位女弟子以灵慧称著于世,那便是释雪涧了。

女冠子 乾坤清绝若有时(四)

释雪涧自然本来也不姓释,只因为释道安认为入佛门者,都当以佛祖释迦为尊,所佛门之人都应该姓释,故而他的徒子徒孙,均以释为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