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还是头一次看见澶州城里如此生动的平民生活,比什么观海楼夜宴、园林奇景更值得他去用心体察。他似乎明白了覃竹的用意。
覃竹侧过脸,深深凝望他,“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对不起祈村。你已为我们做很多。”
她脸上浮现起温柔之意,“若不是你,海塘上还缺东少西,渔帮弟子也没有工钱,我哥还不得章法地想用命去拼一个公道。若不是你,蒋天南还在澶州作威作福,祈村的村民还只能被当作海寇埋在百人坑,无人知晓、无人祭奠。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应尽之责,实在担不得你的谢。”周珩很有些汗颜。
“天道轮回,终有因果。”覃竹肃然道:“祈村村民等了八年,只要有人还记着他们,有人没有放弃为他们伸冤,他们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我们徐徐图之。”
周珩心中感动,她相信他,却也不催促他,哪怕她心中也很焦灼。她说徐徐图之,这是他当日说过的话,原来他说的话,她都记得。
“好,我们一步一步来,不急躁,也不放弃。”周珩笑着答应,牵起了她的手。
澶州城里小杂货铺的覃老板,和京城里呼风唤雨的周大人,在这个早上,踩着凳子,趴在墙头,看着早市,举着包子,彼此心意相通,取得了共识。
太阳渐渐升起,照得人身上有了几分暖意。周珩牵着覃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直攥得手心都出汗了,覃竹似有所觉,轻轻挣了下。“我们回去吧。”
于是,两人同时屈膝往下跳。
这长条凳子覃竹踩了好几年,时常懒惰不想出门,就隔着墙头,买些馄饨豆花烧饼之类当饭食。她爬上爬下,如履平地,凳子兄素来结实得很。
可惜结实也是有限,平素却只承受竹子姑娘一个人的重量,今日加上周珩就有些不及。两人俱是脚下使力,凳子兄十分及时给面子地散了架子。
覃竹慌慌张张,只来得及抓住身边的周珩,周珩情急之下也只来得及搂住覃竹的腰,往怀中一带,一阵噼里啪啦加哎呦哎呦,周珩顺理成章又心甘情愿做了肉垫子。
地上硬邦邦凉冰冰,他没动,覃竹坐在他怀中眨眨眼,“凳子……凳子塌了。”她觉得这事又好笑,又尴尬。
周珩“嗯”了一声,“是凳子,我知道。”他答着话,手却紧了紧。
覃竹扭了扭身子,“松开呀,我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