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容宅,容凌的耳旁,就再也没安静过。
往日还算祥和的街道上,此刻是仓皇逃离的百姓,火车站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脸上写满了麻木,只拼命地向前挤,小孩子哇哇大哭,也没人顾得上哄。
即便容凌有专人带领,用不着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就安然无恙地上了贵宾车厢,但车外那些浪潮般的人群,他们顾不得多说话,容凌却像是听到无数道声音。
车开动了,汽笛嗡鸣,经过河流,广袤无垠的平原,容凌看见,那些没能坐上车,只能徒步而行的难民。
她走时带了许多书,贵宾厢内都是斯文人,说话轻声细语,提供火车餐的是西方来的大厨。
容凌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一页书都没翻动过。
不知日夜颠倒过了多少天,火车摇摇晃晃中,容凌终于到了目的地。
她此次是前来投奔自家舅舅,自是不便带上旁的奴仆,取行李这等事,只得自己亲力亲为。
一旁的钟书意却比她反应更快,拿过所有的重行李,只给容凌留下一个小手提箱。
幸好车站外就候满黄包车,穿着白背心的车夫一个个嘴里说的是容凌听不懂的方言,吆喝着让她上自己的车。
容凌报出舅家的地址,和钟书意一前一后坐上了车。
同为一家人,容太太在京城过得风光无比,容凌的舅舅在本地也差不到哪儿去,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
车夫脚下使劲,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将容凌带到她要去的地方。
这处宅院看上去比不得容宅,却也是粉妆银砌,不可小觑。
停在门口,容凌提着木箱走向前,正要敲响大门,身后陡然响起钟书意的嗓音:“容凌。”